马来西亚的海风之光与影的混响——Arjuna的新马游记

　　回到Paya海滩，有种回家的安定感，椰树、沙滩、木屋如贤妻良母般静静的守候着远足归来的旅人。迎宾大厅一侧的中式海鲜餐厅已经为我们这群饥肠辘辘的归客备上了简单却美味的午饭，炒饭、鸡腿加水果。大佐为快之后，我和Sora回房收拾东西，顺便查看抽风中的浴室龙头是否已经恢复正常。然而，度假村的服务和管理令人失望，龙头出水状况依旧，出海前特地向前台报修的行为等于做了无用功。郁闷加恼火，我兴冲冲得跑到前台质问，但面对那位态度和蔼、做事认真的马来胖大嫂，一肚子的不满片刻间化为乌有。结果，龙头的修理过程又是一场闹剧，明明借助钳子几秒钟就能解决的问题，修理工人煞有其事地来回折腾了两次才总算搞定，真是十足的简单问题复杂化。
　　午后的沙滩可谓是一场水与火的混响变奏曲，不断侵蚀沙滩领地的海水冲刷扑打着被骄阳炙烤的滋滋生烟的沙粒，升腾起的滚滚热量吞噬尽海风的清凉将海滩包裹在一片眩晕的灼热中。我俩匆匆经过无人的海滩，穿过告别不久的码头桥梁，踏上我们午后休闲的第一个目的地，皮划艇游弋区。位于Paya海滩南部的这片海水静谧幽深，即使在明媚日光的映照下舒缓起伏的波涛仍保持着沉静的深蓝。出租皮划艇的工作人员对我们的到来表示出了十分的热情，当我们按照中国旅游景点的惯例准备先买单后消费时，这位淳朴的马来大哥咧嘴一笑，“你们先玩吧，玩过再付钱。”
　　历时一个小时的海上自由行短暂却充实，人在船上，身下是捉摸不定的海水，初次在海上挥浆，我和Sora尽管有些不安，但随着皮艇在水中缓缓破浪前进，兴奋与激动的情绪慢慢高涨，如果此刻四下无人，我肯定会放开嗓子扯上一曲。狭长的皮艇穿过码头桥梁下方高高的方形桥洞，向着暗礁林立的浅水区进发。坐在船头意气风发的Sora很快就没了力气，她撂下浆，开始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期间还时不时把脚伸入水中快速搅动几下，快活得像条鱼似的。午后正好是涨潮的高峰，手只要稍有停歇，船就会朝岸边漂去，位于船尾的我是全神贯注得与海浪搏斗。就这样皮艇歪歪扭扭向前爬行，而出发前的那番雄心壮志，“我们一定要划到对面临岸的那个小岛上”，在经过一番与自然力量的较劲后如膨胀过度的气球般啪得一声破裂了，臂膀酸痛的我选择了放弃抵抗。随波逐流了片刻，我振作精神再次挥浆，毕竟船只的方向应该由我们自己掌控。朝着初始的既定目标，我俩奋力划行，但是徒有信念、执着往往不能抵达成功的彼岸，跟主观的努力相比客观因素的阻挠却具有着不可逆转的强大杀伤力，挣扎了半天我俩最终因为时间的限制没能实现愿望。
　　船头回转，就在我们出发的那片水域，看似悭吝的大海却为我们奉上了一份令人惊讶的厚礼，在那片由各种蓝色混合成的海水底下掩藏着一个盛满了无数珍宝的魔盒，就待有心人随手开启释放其中流光异彩的无限希望。在水上漂荡的我偶然间朝水中一瞥，当时正好风平浪静，微微褶皱的水面投射出清莹的光，穿过纯净的波光，一大片菌群状的暗红色珊瑚映入眼帘。“快看，珊瑚！”听到我的惊呼声，在船头发呆的Sora连忙低头探望。就在我俩为这份迟到的惊喜欢喜不已时，更多的喜悦如泡沫般奔涌而出。就在那片红色珊瑚的一侧，一簇簇形如鹿茸般的鹅黄色珊瑚如春季草原上的鲜花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绵延伸展，定睛细瞧还能看到珊瑚的管状触角随着水浪的起伏上下似少女纤细的腰肢在轻柔的音乐中摇曳。看到如此美景，我和Sora干脆放下船桨，一门心思寻找海底宝藏。于是，有如大片雏菊堆砌而成的馒头状珊瑚、浑身长刺的深黑色海胆、缓慢蠕动的暗灰色海参、横竖乱爬、身披红白彩色条纹外衣的梭子蟹、色彩斑斓的海水鱼等等，一一落入我们的扫描范围。我们此刻已经是乐得合不拢嘴，在我的提议下，我俩朝码头的方向划去，因为上午出海时在码头附近的海水中见到了大量海鱼。但令人失望的是，我们绕着码头溜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我只能懊恼自己不够明智，没有带上面包。
　　我们还没有享用完这道绚丽缤纷、滋味丰富的海洋大餐，服务生就已经上前收拾餐桌了。看到岸上的工作人员朝我们挥手打信号，我俩只能再一次深情得凝望了一下这片蕴藏着无边惊喜的海水，乖乖得靠岸下船。一个小时的皮划艇租用费2人才25马币，折合50多人民币，真是一次超级划算、超级有内容、超级令人印象深刻的欢乐海上自由行。
　　下船之后，意犹未尽的我们来到昨日游戏过的海滩。此时，偌大的沙滩上就我们二人，整片沙滩仿佛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游乐场。我俩一会儿在沙滩排球场踩踩沙子，一会儿沉入水中胡乱扑腾几下，玩累了就泡在水里享受天然水波的按摩，顺手在沙中淘淘宝，好不惬意。
　　本以为午后的时光就在这份平淡慵懒的休闲中度过，但Paya似乎并不满意它派送给我们的美妙体验，就在Sora站在海中，戴上自备的泳镜把头探入水中准备好好体味一把水中观景的乐趣时，几尾小鱼出现了。面对这些意想不到的闯入者，Sora兴奋得大叫，招呼我一起观看，因为事先已把租用的潜水镜退了，我只能从水面观看鱼儿的活动情况。这些鱼儿体色为漂亮的孔雀绿，尾部呈棕红色，Sora说这些鱼的头部和腹部有深红色的带状花纹。我们观察得不亦乐乎，水中的鱼儿是游得自由快活，在我们腿间穿来穿去，毫无畏惧。我和Sora轮流入水观察，就在我看得happy之际，突然，一条小鱼在我腿上蹭了一下，随后飞快得在我右腿的腿肚上啄了一口，接着像没事人一样缓缓游走。未待我从“鱼会咬人”的惊愕中清醒过来时，我的左腿又遭受了攻击，这次攻击对象是条体格相对壮硕的鱼。与右腿处如蚊子叮咬般的微弱痛觉不同，这次左腿像是被蜂蛰了一般一阵刺痛。我连忙上岸，低头一看竟发现左腿上赫然趴着两个牙印，血水正顺着裂口往下流。身旁的Sora打了个寒颤，“没想到这鱼还会咬人。”我是想到了吸血鬼之吻，但是这个吻打在腿上也真是不够浪漫。后来，我听人说河里的鱼会啄食游泳人的脚趾，估计海里的这些鱼因为食物被人掠夺一空，只能把吃掉它们食物的人当作食物了。
　　由于经验缺乏，经过一下午酣畅淋漓的日光浴，我和Sora彻头彻尾成了一对红人。原本正常的黄皮肤变成了深红色，轻轻按动其中的任一部分就会引发一片有如触电般的疼痛。而在海水中看似并不强烈的活动却令我俩平日里缺少运动的身体酸痛不已，幸好一早预约了岛上的SPA服务。
　　吃完晚饭，冲了个热腾腾的海水澡，在凉爽海风的陪伴下，我俩如约来到泳池边上二层楼高的木屋，走上二楼，两位身着传统马来服装的女性按摩师已在那里等候。脱掉鞋光脚步入弥漫着熏香的室内，晕黄的灯光柔和得洒满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舒缓的音乐在耳旁轻轻回荡，这在多数人眼里看来是极为惬意的场景却令我浑身不适。随后的事情更令人尴尬难受，先是被按摩师要求脱光衣服裹上毯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朝下，对着床下的一盆干花发呆，感觉就像是清朝的嫔妃们被太监像驮死猪一样抗着去见皇帝。接下来，就是按摩，从脚到头的全身按摩。按摩前，服务生会给在按摩部位抹上一层精油，然后就开始像和面团一样揉啊捏啊。手足按摩我都能接受，按摩师的技巧非常不错，力度适中。但到了腿和背部，我是如坐针毡，按摩师每捏动一下，我就抽搐一下，紧握拳头，死了命得忍耐，咬住嘴唇，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发笑。到了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就开始数数，努力让思绪神游到他处。历时一个小时的按摩就在紧张与斗争中度过，房间里温度很低，我确是热汗与冷汗层层交织。在另外一张床上的Sora倒是双目微闭，一脸享受的模样。待事后我问起Sora有何感受时，她的回答是受罪，原来她也是在忍耐，免得发出笑声让人难堪。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那些所谓时尚或多金的女人那么喜欢SPA，被人捏来捏去的感觉就像是砧板上的金枪鱼被下刀的厨师试肉，看看哪处地方肉质比较适合做出理想中美味的菜肴。
　　按摩完毕，我俩是成了十足的油人，回房来了场彻头彻尾的去油澡后，便倒头就睡。我本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睡个适中的懒觉，但第二天，Sora又是天未破晓便开始在我耳边啼鸣。睡眼惺忪的我对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只能是无奈的叹气。

　　出门的时候发现地上是湿的，临睡前海上电闪雷鸣，伴随着大风，雷暴雨云团顺势而来，把小岛淋了个透彻。昨日清晨的那片礁石今天看来少了几分诡异，多了些许神秘，也许是大雨的缘故，露出水面的礁石数量明显少了许多。今天，我们成了餐厅的第一波客人，但却不是第一批品尝者。就在我们把精心挑选好的早餐搁在露天餐桌回头取饮料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啊！猫！”随着Sora的一声尖叫，正在盛粥的我连忙放下碗，闪电般得跑到出事地点，只见Sora一脸错愕、惊讶、无辜，哭笑不得的表情就像是当着HR的面被强迫吃了她超级厌恶的榴莲不知道是该反应哭还是装出笑。而Sora口中的那个罪魁祸首在留下了两份被糟蹋的早餐，几只棱角分明的黑色泥爪印后，此时此刻正得意洋洋地舔着爪子。要不是当时心情不错，我肯定会把那只偷腥的野猫丢到海里喂鱼。可惜了那两盘美食，真是暴殄天物，但考虑到人身安全，我俩还是决定要野猫染指过的东西统统丢掉。
　　因为今天的午餐要自己掏钱买单，早饭我俩是尽量多吃，本以为我们的饭量在女的当中已算不小，未料随后造访的两位女食客说出让我们瞠目结舌的话，“在这里吃饭吃不饱”，真是超级牛胃，因为早餐有鱼有肉，加上是自助，只能说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体能消耗不能用正常的标准衡量。
　　早餐完毕，我和Sora又跑上海滩玩耍，在远眺了一下昨日我们发现大量活体珊瑚的那片水域后，原来私下以为退潮之后能见到珊瑚真容的希望马上就破灭了，那片海水的深度不可小窥，退潮对海平面的影响是近乎于零。我俩在烂熟于心的礁石群里晃荡了片刻，其间，Sora顺便调戏了一番一只没能及时逃脱的可怜海参。
　　沿着岸线向北，沙滩的坡度渐陡，在距离度假小屋的聚集区五六十米的地方搭有几间破旧的屋棚。昨日带我们出海的那位不负责任的马来导游此刻四脚朝天躺在屋檐下，大打呼噜，完全无视蚊蝇的骚扰，一派心满意足的模样。木屋前的沙滩上落满了黑灰，显然是昨日篝火晚会狂欢后留下的残存物。顺着布满沙砾的白色小径往里走，眼前的景色把我们从阳光海岸带了深山幽林，我没想到在Paya海滩北面的山脚下还会有这么一片幽静之地。
　　走在湿滑的木桥上，桥下是涓涓细流，因为退潮的缘故，河床处于素面朝天状态，一艘油漆斑驳的木船停靠在岸边，两岸树木枝叶茂盛，枝杈叶片间流泄下的缕缕阳光给雾气蒸腾的山林添上了几分幽雅与灵动。穿过木桥，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地上落满了树叶和不知名的坚果。被无数茂密的大树环抱的空地一侧立着一株参天大树，浓密油绿的叶片下是粗壮结实的枝干，那庄严的模样让人想起了那棵栖息着龙猫的谜样橡树。在挂满露珠的青草地上，一个马来妇女正专心地用耙锄把落叶归成一堆，对我们两位闯入者视而不见。由于这里看不到大海，建在此处的度假小屋属于Standard Room，房价要便宜些。因为这里地处背阴面，湿热异常，自然少不了蚊蝇之类的爬虫。我心下庆幸Sora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否则每晚跟虫子共眠将会是个让人一想起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噩梦。
　　我和Sora转了一圈，没能发现导游提到的瀑布，估计那瀑布位于大山里头。有时间和勇气的游客可以在导游的带领下来次丛林探险，一睹瀑布的壮丽，不过听说山里常有猴子和蛇出没，因为害怕凶悍的猴子，我和Sora都没敢冒险。


　　从密林出来，再次回到海滩的时候，耀目的阳光已经洒遍了整个海滩，我俩继续向北前行，在海滩的尽头遇到了一位钓鱼人。这里所谓的钓鱼不是真正意义的钓鱼，而是用形状各异的鱼儿模型把鱼群从暗处引出，现场观摩鱼儿游动的景象，而钓鱼的渔具可以向岛上的度假村租借。这位钓鱼人的运气不佳，就引诱到了一小群鱼，当他看到我俩满怀期待地朝水中张望，表现出了一脸的愧疚加无奈。随后来的一对夫妇运气更差，换了无数个鱼儿模型，试了无数次，连一片鱼鳞都未见到，那位女士一郁闷就开始骂他老公无能，可怜的人。


　　Paya的北面沙滩沙质细软，基本上见不到珊瑚的踪影，是游泳的绝佳场所。海水涌入，在低洼处汇聚，形成一条宽阔的河流，在礁石与沙滩间蜿蜒流淌。我们昨日想划船到达的那个毗邻海滩的孤岛就在这条水深仅能淹没脚面的河流对岸，造型各异的热带林木错落有致地分布于岛上，周围巨大的岩石如卫侍般将小岛看护在怀中。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意外的话，我肯定会上岛感受一下极目远眺的逍遥滋味，但Sora晒伤的皮肤忍受不了阳光的炙烤，匆匆回房抹防晒霜去了，而我在等待她的漫长时间里因为大肆拍了一通照片，结果相机竟一下子没了电，镜头就这样光秃秃裸露在外，无奈只能灰头土脸的折返。在回房的路上，我还时不时回望一下那个美丽的海上孤岛，想起刚才几名台湾游客站在岛上兴致盎然得指点江山的开心模样心里就一阵郁闷。
　　回房收拾好相机，再看时候已不早，回海滩漫步已然来不及，我便和Sora开始整理行李。退房后，我们在迎宾大厅一旁的中式海鲜餐厅点了份饮料坐这纳凉休息。就在休息的时候我又发现两件活物，一只短尾松鼠，一条沙滩蜥蜴。Sora说我经常会发现别人观察不到的东西，比如今天早上在天色半明的情况下我在餐厅的走道上发现了一只青蛙，吃早饭的时候在电线上看到两只松鼠，就在刚刚找座位休息的时候又在椅子上找到一只巨型蛾子。我是很无奈，因为并非我刻意去留意这些东西，而是这些东西总是喜欢闯入我的视线。

　　这两样活物最让人难忘的就是那条蜥蜴。躲在餐厅外草丛中的蜥蜴体长约一米，皮肤呈灰黑色，尖尖的脑袋上嵌着一对有神的眼珠，四肢健壮有力，尾巴又粗又长。Sora看到蜥蜴是欢天喜地，要求我帮忙给她与蜥蜴来张合影，我是连忙摆手，店里的服务生听到我们的对话表示愿意帮忙。Sora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靠近蜥蜴，工作人员是端着相机指挥她再靠近一点，而我则是离的远远得站在那里观望。结果本来静坐不动的蜥蜴突然吐着芯子朝我这边快速爬了过来。我本能地后退，见蜥蜴的速度不见只能跑回餐厅。结果，有些笨拙的服务生最终没能给Sora留下与蜥蜴共舞的合影。
　　早早的结束了一顿味道不佳的午饭，我和Sora踏上了归途。码头上已有游客在那等候，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这时，我掏出捏了整整一个上午特地从餐厅拿来的吐司，朝Sora嘿嘿一笑，道，“我来勾引鱼，你来拍照。”在我们离开Paya的最后时刻，Paya送给我俩的饯别礼可谓是眼花缭乱。在吐司的巨大魔力下，大量的鱼儿在我们面前汇聚散开再汇聚，这些鱼的种类繁多，色彩缤纷。其中有条通体紫红，头部圆滚的鱼格外引人瞩目，不知道是太呆还是太胖，这位仁兄每次的行动都要比别的鱼慢上半个节拍，等水面的面包粒被那些行动敏捷的鱼啃噬殆尽，它才不急不缓游到投食地点，看得我和Sora是在那里干着急没办法。就在我们的视线被眼前欢悦的鱼群占满时，从海底礁石的阴影处游来一群带状海鱼，鱼群排列整齐，随波忽上忽下，游动的姿势如绅士般优雅。在码头上候船的游客大多都没能发现这般美妙的景象，真是可惜。

　　当再次登上来时的那条冰冻人肉船，我的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不舍、是遗憾、还是一丝淡淡的伤感，就像是光与影交织出的混响曲，Paya海滩留给了我太多的音符，以至于我一时间分辨不清那旋律到底是什么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