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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会常常被云彩遮挡而无法看见,尽管如此 ,只要仰望天空,肯定会有太阳从云彩的空隙中放出光芒的时候到来!

2007年6月17日星期日

【原创完结】醋溜封神榜


我明明是去超度亡灵的
却搅进一场十年前的乱麻团
明明我不是妲己呀
怎么殷商还是要因我的出现而灭亡
不行!我一定要扭转这个局面……


第一章 彗星撞地球

这个年代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相信彗星撞地球的预言。
很明显彗星,也就是俗称的大尾巴星是由冰和少量岩石组成的小天体 。这些岩石如果偏移运行轨道给地球来个亲密接触就是传说中的天地大冲撞。
不管传说怎样,这种云里雾里的事竟然也能被人很幸地在全球人民合家观赏之前提前碰到。
那个坐拥世界最幸的人就是我――二九芳龄的大一新生钱美美。
我姓钱,这个姓我一直视若珍宝,因为它实在是太~~~~~~符合我的爱好了!本人平生兴趣虽多,然而归根究底能让我悄然一瞥就两眼亮度高达五百瓦的也就只有那印着数字的薄薄纸片,当然它的原始衡量物体金子和同类产品也自然被包罗在内。但是虽然我叫美美,却有点名不副实,因为我只长了一张扔在人堆里任你瞪掉了眼珠也刨不出来的脸。论身材也是标准太平公主,只有一双长腿让我很是自傲。没啥米别的原因,遇到危险跑的快啊!
不过最该跑掉的时候任凭我使出百米赛跑的劲头我的宝贝飞毛腿也还是没能帮我逃过一劫。大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果然是上古公理。尽管公理在原则上满足一定条件也是可以被推翻的。
正像我的名字和我本人一样,我遇到的彗星也并非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当巨大的冲击波冲向正站在山头上吹着清凉的仲夏夜风望星星的我……神啊,我是学临床兽医的耶!难道我不是应该去望猩猩而不是星星?……在光晕中我看到一个满面笑容和蔼可亲胡子长长的老―――小孩!他身高撑死才只有一米!胡子倒有二尺长。
“钱美美!”他居然如此有自信的叫出我的名字,当时我很是起了要膜拜一下的心理不过马上就发现他虽然个子矮但伸长脖子还是看到了我别在衣服上印有名字的校徽胸针,“我是来自平行时空中国的老子。你的前世妲己在商朝作恶多端残害忠良无数惹得那些怨灵直到现在还徘徊在阴阳道间不能成佛。我现在要你回去商代弥补你的前世犯下的过错,在妲己杀生后及时超度亡灵。”
“等等!”虽然我还没从冲击波的激荡中完全缓过神来,但还是很理智地马上驳回了老子的话,“首先你说我的前世是妲己是否有证据?!其次那个妲己是你的空间的人,为什么跑到我所处的空间来叫我去背黑锅?第三你既然有能力任意穿梭时空,为什么不去找别的年代的转世而偏偏找上我?最后,我又不是尼姑,怎么去超度亡灵?”
老子被我一连串的反击堵的哑口无言,脸红的像猴屁股。最后在我钱美美的再三逼问下终于道出原委,原来他本是要去找他所在时空的前一个妲己转世去完成这项大任,但是途中时空穿梭器出了故障。
“啊!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居然掉在另一个妲己面前,不然完不成任务回去可少不了被打屁屁!”
看着老子闪闪发亮的星星眼我忍无可忍地用锅盖在空中挥了个优美的弧线一下把他的头砸成煎饼状。(天音:山上哪来的锅盖?!美美:书包书包……-__-||)
不过我想我绝对应该后悔这一锅盖也许拍的太狠了。
当老子扑地不起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身后大岩石里似乎有某种物体在放着绿光。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值钱宝贝。
于是我飞也似地踩着老子的脑壳连蹦带跳地冲过去抢宝贝。
正在这时被我甩在身后的老子却突然爬起来“砰!”的一声把“彗星岩石”的门关上。
“这个空间穿梭器可以带你去平行时空的商代,当它的运行速度超光速的时候,时间就可以倒流。那个绿色的手镯是燧灵镯,可以教会你如何超度~~”老子的声音从岩石的顶部扬声器传出来。
我正想赞叹一下这老子居然还懂得爱因斯坦,却马上意识到我的处境,然而此时已经是大叫西瓜都开不了门了,更别提芝麻。
拜托,你让我坐上这块大石头走了,你要怎么办才能回你那个时空啊?
明显现在不是担心老子的时候。我已经在石头里因为失重被晃的晕头转向。
天啊,好歹遇到这百年不遇一次的时空穿梭也得送我去个好点的朝代啊~我也想去唐朝享受下天国盛世啊~居然就这样要去还处在奴隶社会的商朝做尼姑,那时候中国还没佛教咧~而且还要替那个还不确定是我的前世的妲己做善后工作。
不管怎样,未来就靠它了,我亲亲左手腕上的燧灵镯。


第二章 山林“妖女”

彗星版时空穿梭器在经历了大约七八分种的光景后终于咚的一声撞到地面。
到底经过了多久,其实我并不清楚,我毕竟穿越了三千多年。
待机体停稳以后,我从地板上爬起来,揉揉被摔疼的屁股。
“吱――”门自动开了,我趴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观望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从里面钻出来。
在大岩石里的时候,通过全息影像老子已经教过我如何使用燧灵镯。他似乎还说了堆什么,但是我一点也不记得,失重让我在石头里面360度转呀转的时候他的啰啰嗦嗦无异于一只恨不得要把它揪出肠子来缠住脖子勒死的苍蝇。
外面一团漆黑,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的这是在某个山头。
我虽然穿越了时间,但是空间上也许根本没变化。
哈哈,这下确认地理位置了,山下就是学校和宿舍!
正洋洋自得的时候,树林深处传来嗷嗷几声狼叫。
我不禁打个冷颤,这林子可真茂密啊,枝连着枝叶搭着叶的黑乎乎好像一个个小山丘,哪像学校外面那座,光秃秃的没几根毛。山下面也十成不是宿舍而是狼窝,还没等超度忠贤呢我恐怕就得先祭典了狼肚子了。
“救命啊―――”我扯开能震死三只老鼠的嗓门大叫。
老鼠是很容易紧张而且听觉敏捷的动物,突然的巨响可以使它们瘁死。但是要吓死几只老鼠的声波振幅才能吓死一只狼呢?
我正在紧张地考虑老鼠和狼的换算可能性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圈星星点点的火光和西西索索的嘈杂声。
火光迅速移动到我附近。
“在这里,这边这边~”
我才刚叫了救命就有这么多号人跑过来救援啦~哇!足有一个连啊!看来我的声音真是有够魅力,回去得多吃几盒金嗓子喉宝保养保养。
话是这么说,但形势明显有些不对头。
来的人个个身穿铠甲,拿刀拿枪的,应该是士兵。
我被团团包围。只见一个兵士上前对一个将领模样的胡子大叔报告说:“禀丁将军,这里就是适方白光降落之处。属下们发现一名妖女!”
啥?妖女?这么快就被扣帽子啦!他怎么知道我是妖女而不可能是仙女呢?这年头妖女的名声可不是好当的,被马上扔进火里烧了也有可能。我心里不断地在敲小鼓。
那位丁将军略一沉思,走上前来,仔细地打量我。
他的属下大概怕主子被“妖女”伤害,紧张地过来扣住我双手,把冰凉凉的枪架在我胸前。
他上上下下研究了三轮,终于开口问道:“姑娘装束奇特,敢问是何方人士,为何深夜在此?”
我穿着一双轻便运动鞋和校服短裙,大概在这群大夏天还包的严严实实的古人眼里看起来是够奇特的。不过这丁大叔看起来还算和蔼,于是我想了想回答道:“呃……那个……就像大家看到的,这块岩石曾经是女娲大神补天用的五彩石,我就来自于这里。”天知道我到底在鬼扯些什么。话一出口我就后悔的想打嘴,他要是把石头当女娲的圣物供起来也就算了,万一要进行个什么研究把它凿了我岂不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回不去了?我偷偷回头瞟了一眼穿梭器,门阖上之后它就完完全全是一块实心石头样,和普通的岩石没有任何区别。
“呵呵,姑娘不要取笑老夫。这石头连个裂缝也没有,想必不过是山间普通顽石一块,你又如何从中而生呢?”
看来这大叔是认定了放白光从天而降的是我而不是这块石头。当然,他这么认为也没错,毕竟我也是跟着石头一起掉下来的。不过他既然没有把石头敲碎做成分测试的兴趣,也就恰好保证了穿梭器的安全,我松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是啊,和您开个玩笑请不要介意。只是小女子确实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过去的事情已经毫无记忆了。”我装出一幅失忆后的痛苦模样。
丁大叔摇摇头,转身对属下们说:“先带走!”
路上我向周围的士兵打听,才知道这位丁将军名宸,是武成王黄飞虎的手下。
看来我是在朝歌附近了。


第三章 伏羲与电子封神榜

我被带到丁府,暂时关在一间地下的小牢房里。
丁府的建筑比我想像的要排场,牢房也不例外,居然还有张床,上面铺着干净松软的稻草。牢门上栓着一把拳头大的铁锁,想是用来防止“妖女”外逃。
铁锁?铁锁!
等等!我摸了又摸,掂了又掂,真的是铁!不只这锁,就连牢狱的栅栏也是精炼的铁条!青铜时代怎么会有铁?
我有点懵,细细回想一下,山林里押我回来的那些士兵的铠甲和兵器在月光下也是锃光瓦亮,明显不是青铜。包括进城后的建筑街道,也完全不似想像中生产力极度落后的奴隶制商代。
这是怎么回事?老子啊~你那靠不住的时空穿梭器确信没走错地儿么?
正暗自疑惑着,似乎有人走过来了。
那人支走守在门口卫兵,不紧不慢地晃到我面前。
他看上去是蛮清秀的一个男生,鹅蛋脸,两梢不粗不细的眉弯弯的,大眼睛长睫毛,大约二十出头,一身贵公子打扮,头发用纶巾束起,满打满算的温文儒雅书生相。只是眼神看起来很狡黠,我钱美美小姐最擅长透过男生的现象看本质了,一看便知此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忠厚老实。
他手里提了个点心盒,还拎了一壶水。
素未谋面,这么好心给妖女送吃的来?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不上当。我是尼姑我是尼姑我是尼姑……我闭上眼把我是尼姑默念了二十遍,然后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瞄瞄那人,仔细看看还是挺帅的一位呢,嘿嘿,对胃口。
“喂!嘟囔什么呢?饿了吧?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呀~帅哥的声音也是这么优美动听。
我擦擦嘴,凑到他跟前:“请问――”
“我不是来毒死你的,放心吃吧。”
晕,我是想问你的名字啊!真是不解风情。
我抓起一个包子,塞了满嘴,又喝了口水,清甜的,看来是无污染天然矿泉。
“我听义父说天降白光后出现的女子被带回府了,就过来看看。我叫伏羲,你叫什么名字?”
“伏羲?!哈哈哈~咳` 咳`”我正喝着水,被他逗的呛得直咳嗽。
哪有人叫伏羲的,他以为他是上古三皇之一啊。
“我……咳` 咳`……叫……叫……钱,哈哈……美美……”我连笑带咳结结巴巴地告诉他我的名字。
这回轮到他大笑了,简直是磔磔怪笑,搞的我浑身发毛。
“喂!有什么好笑的!”我忍无可忍大喝一声。
他的笑声噶然而止,倒叫我抽了下筋。
五秒钟的沉默。
我觉得我该说点什么,于是问道:“那个……是铁不?”我指指悬在头顶上前方的大锁。
这问题显然过于莫名其妙。
伏羲像看怪物似的盯了我一会,然后说:“是啊。”
“怎么会……”
我还在思索,他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你很快就会发现这是个很有趣的时代的。”
这里是平行时空的商代,并不是从我所处的时空回溯过去的,所以自然也会和我的时空的商朝有所不同。
冒险刺激的兴奋心情让我差点要手舞足蹈,但很快又开始不安。就像伏羲说的,这个未知的时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我也不是来旅游的,还有超度的重任在肩呢。
“这几天冀州侯苏护的女儿就要到朝歌了,宫里都在忙着迎接新王妃。义父说明天请太卜占一卦,你如不是妖女便可以释放了。若到时你没处去,来找我也可以。”
苏护的女儿……不就是妲己么……想不到来的这么巧,刚好赶到她进宫。
只是这个伏羲也很奇怪,他每句话里似乎都隐藏着什么含义。
我断定他并不是因为好奇而来看看我的,他的身份也绝非只是丁宸的义子。
“你到底是谁?”我忍不住问。
“呵呵~我吗~我就是我啊~你日后就会知道的……”
伏羲走时的那个笑容很是让人牵肠挂肚。
原因无他,只是给本来就毫无头绪不知所措的我又扔下几个疑窦重重的麻团。
空气变得有些冷了,我想时间应该已是接近黎明。
无心睡眠的我百无聊赖中突然想到老子说燧灵镯里有储存一份需要超度的人名单,只要完成任务把数据传入彗星穿梭器就可以启动穿梭器回到我的时代。
我按下隐藏在镯子接口处的一个小小按钮。一幅书本大小的绿色光粒子屏幕出现我面前的空气里。
屏幕上的人名排的密密麻麻。
我按照对角平面相乘数了一下表格的人数,共是365人。
妈呀,怎么会这么多。
还是先看看都有谁,好“按名索魂”。
黄飞虎,文仲,姬伯邑考,苏护,殷郊,梅伯,黄妃……
看着看着,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封!神!榜!?


第三章 妲己是美女

日已上三竿了,两个侍卫把还在哈欠连天的我从地牢里拖出来,带到正厅。
丁宸在大厅里背着手兜圈子,想来平时是放置书简和写字用的黑漆桌子上烧着一个大大的火盆,后面站着一个干瘦的老头,正拿着几块龟壳模样的块状物体在桌子上排来排去。老头大概近视,眼睛都要贴到桌面,嘴巴里还咕哝着什么,下巴上的三绺山羊胡子一翘一翘。
看到我被带上来了,丁大叔好像满脸不耐烦的样子挥挥手叫侍卫都退下去,又冲山羊胡老头努努嘴。
可惜山羊胡太专注在那堆骨头片上,根本没注意。
“呃……羊太卜……”大叔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把人带过来了,您看是不是……?”
话音未落,羊太卜“咚”的一掌拍在桌案上,连龟骨头片带胡子尖一起被震的飞起三寸高:“丁将军,老朽不是说了,在尚未参透天机之前不可把妖女带来么?”
这一掌果然掌力惊人,我看见羊太卜咧着嘴手在桌子下面甩得像筛糠。
“这个……可是您也在这参了一上午了,我看似乎也没什么进展,所以就干脆叫您看看到底是不是妖女。不然……我那檀木桌子都要……变柴火啦……”丁宸很心疼的瞅着火盆烧烤下的桌子,脸上的肌肉怪异的扭来扭去。
“好好好――老朽就先来看看……”羊太卜边说着,边去拾刚才桌震中散乱的骨头片。
冷不丁地,他“啊呀!”大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跟前围着我左看右看。一双绿豆眼骨碌碌转来转去。
“姑娘果然是天女下凡啊!” 他用崇敬加惊羡的口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光我,连丁宸的眼珠子都要惊得掉出来了。
一夜之间,我就从妖女“升级”成了天女。成分立马从黑五类变成根正苗红。想想也对,从天上掉下来的嘛,怎么不是“天”女。
我又有点想偷着乐了。
“羊大人,您没看错吧?这要是放跑了妖女,我可担不起这罪啊。”
“丁将军放心,老朽不才,但自任太卜一职以来上自国运天命,下自鸡毛蒜皮,还没有出过半点差错~方才龟甲飞上天空,落下来后的卦象正显示了天女降世。神喻,神喻啊~”羊太卜微仰起头,眯缝着眼,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道,“老夫以为,进来魔妖猖獗,频频扰我朝歌百姓。今神降天女,乃是万民之福。可请天女出城驱逐魔妖,为民除害。”
啥米?魔妖?我可没听说这朝代还有这种东东呀~我手无寸铁,不,就算是有装甲坦克和离子炮想来那种叫魔妖的不明物质我也未必斗的过。
“不不不,我只是普通良家少女,可不会驱魔的。”我慌得连忙辩解。
“嘿嘿,天女大人何必自谦呢。”羊老头眨巴眨巴绿豆眼,气的我恨不得在他背上安个鳖壳。
好容易送走了羊太卜。
我和丁宸同时松了口气。
我可怜巴巴地对丁大叔说:“我真的不是什么天女啊~”
“唉~算了算了。老夫也相信你是普通百姓女子。你也不必解释什么了,回去找你的家人吧。”
噢耶!果然还是丁大叔通情理!
我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
等出了丁府门,我马上就后悔了,身上一文钱没有,这可叫我咋过活呀。可是出了门,又不好意思回去问丁宸借盘缠。
暂时先当一天的乞丐吧,人生总要经历一次讨饭嘛(天音:这什么歪理?-__-!!)。
我决定先回昨夜时空穿梭器降落的山头,去看看那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可拿,也顺便找个地儿过夜。暂时实在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该做的也不知如何下手。
朝歌不愧是商朝都城,街头店铺林立,过往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繁荣兴旺的景象。貌似帝辛在遇到妲己前也勉强算个明君,总算国家发展的还不错,事实上还达到商朝最盛时期。可惜兜里没钱,连逛街也逛的兴味索然。而且看着身旁的人,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缺了点什么,但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是异时空古代的人吧。我这么琢磨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城。
城外绿树成荫,野草芳菲,五彩小花星星点点,景色虽然是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好也提不起我想去享受大自然的乐趣。
昨天黑灯瞎火的跟着丁大叔和那群兵就走,眼下东西南北四面都有山头,也不记得昨夜是哪里下来的了。
正发愁着,视野范围内出现一间小旅店。今天看来不得不先去那里住一晚了。明天找伏羲来结账……咦?我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来了呢?不好不好,怎么能那么没出息?我赶快打消了那个念头。还是和老板商量下打工抵账吧,刷盘子洗地板都可以。嗯,就这么决定了。我加快脚步,旅店的旗子招牌越来越近,在风中刷拉拉地好像在冲我招手。
我来啦~~~拜托让我遇着个好心眼的店主。我可是“三无”氓流啊~
不多时已经来到旅店门外。旅店外面有个露天小酒肆,虽然这时天色已经更加昏暗,那里仍是坐着十几个歇脚的人,有身着短衣挑着柴担的,有带着斗笠扛着鱼竿的,还有衣着光鲜商人模样的,大约是住店的客人出来喝酒聊天。
我整整衣衫,练习了下嘴角上翘微笑技术,准备好充足的自信正要大步向前进。
这时正悠闲喝酒闲谈的人中突然有人高声尖叫:“点烟了!点烟了!魔妖来了!!”
这一嗓子绝对不亚于我的“灭鼠吼”。只一句,人们立时慌乱起来,眨眼间就逃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被碰的七扭八歪的桌椅和凌乱残破的杯碗碟壶散乱在地上。
我回头望去,已远远在我身后的朝歌城头上,紫红色的浓烟汩汩地从一个高高的烟囱样的烽火台升起,迅速染红了半边青灰色的天空。
魔妖,对了,就是羊太卜要叫我去收服的魔妖!
我的反应竟然出奇的迟钝。等完全了解事态的严重性的时候,发现已经根本无处藏身。我拼命砸旅店的门,可是那铁门早牢牢锁住,任我砸碎也不肯开那怕一条缝。
无奈我只得就近找了一棵还算看得过眼去的大树,蹲在后面的草窠里,心里就只剩求神拜佛保佑我大难不死了。
透过草叶的缝隙,可以看到一个快速移动的影子。下一秒钟,影子便出现在酒肆搭起的遮阳顶棚上。
那就是魔妖么?他看上去竟然完全是一幅人类的外表。
我认为我的运气不应该那么坏,可他环视了一周之后还是很快就发现了躲在树后瑟瑟发抖的我。
看着他闪耀着火光的红瞳,我想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住手!你的对手是我!”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喝。
救星来了!
一个女子从旅店的院子里纵身跃出,稳稳地站在卷棚顶的翘起的瓦片上。
看到她的一刹那,我几乎心脏也要跳出来了。
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性感的女子。一头乌发如瀑垂肩,发侧编成圆环状,挽在脑后,用精致的红色花钗扣住,三粒黑水晶的发饰覆在光洁的额头。粉腮若桃花,柳眉似浅黛,明眸若碧水。一件粉红色的薄绢衣裹住她全身完美的曲线,圆润的肩头裸露着,胸前配着一颗硕大的紫色宝石。下身一条桃色高衩长裙,裙摆随风飘飘,白皙颀秀的双腿隐约可见。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天香国色。不过即使用这些词也不能尽述她身上别有的一种妖冶气质。
真是自古英雄出美女啊!我还在陶醉于美女姐姐的魅力的时候,她已经手执双剑与顶棚上的魔妖打斗起来。
美女姐姐看来实力不弱,战斗的姿势也很优美。完全就像电影里的动作场面。我看的津津有味。
才几个回合,那个魔妖呼的跳出战圈外,叫道:“苏妲己,不要多管闲事!”
美女英雄竟然是苏妲己!我下巴都要张的掉下来了。
“哼!魔妖败类,被我灵仙族碰到岂能坐视不理! ”妲己架起双剑,冷冷地说道。
“今天我就暂且不和你纠缠!”那魔妖大约自知不敌,竟然一溜烟的跑了。
“哦呵呵呵呵呵呵~~~”妲己笑的花枝乱颤。
我也在颤,不过是寒的。
“来,不用怕,到我这儿来。”她向我伸出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我小心地从树丛里钻出来,不知所措地站在她的面前。
妲己看到我,却突然怔住了,半晌才嗫喏道:“小玑?是小玑!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还没等我弄明白她所说的这个“小叽”到底是什么,妲己已经一下子扑过来,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经历了几近窒息的一分钟后,我才挣脱开过于热烈的拥抱,小心地问道:“你……认识我吗?”
妲己的脸色霎时变的惨白:“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姐姐,你是我的妹妹妲玑啊!”
姐姐!妲己是我的姐姐!我叫妲玑?从转世变成妹妹,这个妲己不会是脑筋出问题了吧。我一边想着,一边僵硬地抽动着嘴角的肌肉嘿嘿傻笑。
“跟我来。”妲己不由分说捉住我的手,匆匆走进旅店的房间,递过桌上的菱花镜给我。
这是我到这个世界来后第一次得以看到自己。
平滑的黄铜镜面清晰地映出一个漂亮女孩的脸。
那不是我,不是一个叫做钱美美的女孩的面孔。它是那么漂亮清秀,眉眼中很明显可以看出和妲己有七八分相似。
“想起来了吗?”妲己焦急地问道。
看到她一幅又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很想发扬一下我的同情心,然而最终却还是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妲己抿紧了嘴唇,似是在考虑什么。随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明日你随我进宫,见到那个人,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第五章 进宫

四抬小花轿一步三摇地从城外向宫城前进。
护卫的只有从冀州跟来的几个家丁,虽然伏羲说王宫内在忙接新娘娘的事情,但是却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派什么迎亲仪仗队。
妲己和我挤在同一顶轿子里。
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和她并坐在一起不是件令人太舒服的事,大有种与狼共舞的感觉。
托她的福,昨天晚上总算没有露宿街头,还有了颇为丰盛的晚餐。虽说是郊外小店,饭菜的味道竟然还不错。我因为整整一天没吃东西,肚子咕咕叫的可以和鸽子比赛唱歌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餐桌来了个风卷残云,之后美美的在上等客房里睡的昏天黑地。
等被清晨的凉风一吹,大脑重新开始运作的时候,我心里就不由得开始犯嘀咕:理论上妲己绝对应该是个腹黑的女人,她一定说我是她的妹妹,不知道有什么目的。菱花镜中那张完全不同的面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用法术变出来的。
胡思乱想着,花轿已经到了王宫正门外。
妲己牵起我的手下了轿子,两队黄衫宫女在侧旁引路,带我们向正殿走去。
王宫很气派,就是院子大了点,进到内里要穿三道两人高多的铜门。
正殿建的很高,黄墙红瓦,八角虬顶,上去有五六十级台阶,分为三段。
台阶全部是青色的花岗岩,看上去有三十来米长,台阶两侧都站立着身材威猛,手持银枪身穿铠甲的卫兵。
因通传的只有妲己一人,我便只好在台阶下等。
根据某博物馆馆藏石刻记载,纣王大小也是个帅哥,而且知识渊博,天资聪颖,能诗会赋,身手矫健,体魄俊美,拥有优质DNA。可惜今日是无缘一见,只能遥望那黑洞洞的大殿――里面似乎很空旷,垂着黄色紫色的幔纱,隐约能看见几根粗大的柱子,地板应该是很光滑的那种大理石吧。
等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妲己出来。原想趁机欣赏欣赏宫廷景色,顺便熟悉下地形,可惜稍微走多几步,就会有卫兵“唰”的一摆银枪挡在我前头。跟在后面的宫女也不停地说教,请我“稍安勿躁”。
这大殿奇怪的很,我等待的时候有那么两三个当官的模样的人进去,可是都不见人出来,打听里面的情况都没办法。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从大殿里终于走下一个人来。
等那人踱完最后一个台阶,我眼前一亮,大叫一声:
“伏羲――”
他看到是我的时候大概也很惊奇,不过那表情只在脸上一扫而过而已。
“你怎么会在这?”
“我在宫里当差啊。你不知道?”他的口气和夸张的表情大有认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天大的罪过的意思。
“你又没说过我怎么会知道!”我毫不客气地立刻反击。
“不过做个小职位而已。你也没告诉我你是苏娘娘的妹妹啊。刚才王上说苏娘娘的妹妹还等候在正殿外,叫我领去蔻兰宫休息。想不到居然是你呀!”
“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不过是些烦琐的封妃仪式呗。”伏羲说的很轻描淡写。
“哦。”看他没什么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我也就不再问,乖乖地跟着他向蔻兰宫走去。
蔻兰宫坐落在整个王宫的西北角,是个不大引人注目的小寝宫。
伏羲帮我把房间安顿好,又指派了四名宫女负责照应。
“在宫里别随意乱走动,饿了叫珠珠去找膳房做吃的。”他指指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小,胖乎乎很可爱的一个小宫女,“我现在有事,晚上再来看你。”
“哦。”我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下不由有些落寞。很多事情很想和他问问清楚。虽然才一天不见,不过比起妲己,我想我还是更相信伏羲多一些。
预先植入头脑的思维就是这样,对一个没有接触很多的人,传说造成的印象影响很深刻,甚至会一直干扰实际了解后的判断。
午后的阳光织锦般的灿烂,我却只想着让它快点沉没到西边去。
莫名其妙穿越时空来到这个甚至不能用仅有的历史知识和书上记载的演义故事来理解的世界已经两天,说到底我还是没有完全让自己适应下来。老子的全息影像有说当我完成任务返回的时候,时空穿梭器可以把我带回原来的时间点。也就是说一切可以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也因此,直到现在,我都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而没有自己已经身陷其中真实感的觉悟。
尽管如此,离开熟悉的现代生活和亲密朋友们的孤独和对未知难以言喻的恐惧却是切切实实的。
傍晚开始下毛毛雨,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又大了一些。
没有足够的光照,只凭着门楣上时亮时暗的两盏薄灯在浓墨一样的黑夜根本看不清外面的状况。
我盯着桌子上的梳妆镜,就着模糊的光线看着镜面里那张完全不熟悉的美女的脸。
这是我吗?还是妲玑?如果是妲玑?那么我又是谁……
一会儿珠珠进来通报,说丁大人来了。
我以为是丁宸,心想大叔消息得的还真快。就见伏羲早一步拨开珠珠钻了进来。他头上顶个斗笠,身上的衣服已经尽然湿透,发梢和衣角滴滴嗒嗒的淌着雨水。
“外面那么大雨,你还叫我等什么通传。”
小丫头冲他白白眼,刚想顶几句,就被推推搡搡地轰出门去。
“丁大人?哈哈~大人,哈哈哈哈~”我伏在桌面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死你!”伏羲恨恨地把一个三层锦盒往我面前一摔。
我扔给他一条丝巾擦雨水,然后把锦盒打开,里面是一碟圆圆的乒乓球大小的莲蓉包。
“又是包子啊?你还真是喜欢包子呢。”
“哪是我喜欢,听珠珠说你心情不好,晚上没吃东西,就顺手从家里厨房拿了些过来。”
晚餐的时候我对珠珠说我吃不下,大概是思乡了,心里难过。说孤单想家想学校是真的,但这还不至于影响我的食欲,只是中午实在吃的太多,下午又只是睡觉和干坐着,所以不饿而已。当然这个真正的理由说出来多丢脸呐。
“你真是好人呢,干吗对我这么好?”我一边咬着甜甜的包子一边问。
“拿个包子就算好人了?以后我要是送红烧肉来你还不要当神一样拜我啊?”
我没再回应他的吐槽,好不容易抓到个大概是知道些状况的,总要趁机赶快打探些消息。于是我颠起脚溜到门口看看四下无人,小心地把门窗掩上,然后在伏羲对面坐下,尽量一本正经的问:“妲己……呃……苏娘娘真的有个叫妲玑的妹妹么?”
“有啊,不就是你吗?”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你的失忆还真是严重啊,苏娘娘不但有个妹妹,这位妹妹还是天女呢,而这位天女就是你啊。”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却又提到羊太卜那个无厘头的占卜,刚要嘲笑一番,又觉得这其中应该大有文章,赶忙追问道:“这天女和魔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想说我是不是信了那个羊老头的鬼话。”他停顿了一下,看我努力的连连点头,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羊太卜那老头的占卜十卦九不准,只不过这次被他碰巧占到。在这个世界,普通的人类虽然占了绝大多数,但是他们之外,还有被称为‘魔妖’和‘灵仙’两族的存在。上古时候,据说魔妖和灵仙本是出自同宗,但却是天生的对头。魔妖以吸食人类的灵魂也就是人心为生。被吃掉灵魂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变得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作为人类本应有的仁爱礼让之心,只剩下被欲望驱使的躯壳而已。这些失掉心魂的人仍旧混在活着的人群中,挑动人们为了一己私欲争斗不断。有些魔妖因为外表和普通人类没什么不同,也混迹在人群中,现在朝歌的人,有三分之一已经不能算是完全的人类了。”
听伏羲说到这里,我开始有点了解为什么在朝歌大街上看到的人很多都有些怪怪的。那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因为他们脸上没有表情,即使有,也不过是怨恨和猜忌。
“而灵仙一族,则是从出生就背负着消除魔妖的命运。他们在世间就像双生花,却绝不相容。而天女……”
“天女呢?天女是怎么回事?”伏羲说到重要关头突然打住了,我连忙从煖炉上取下温着的水壶沏了杯茶,毕恭毕敬地端上去。
“魔灵两族的气数是轮回的,当魔妖一族达到鼎盛时,就会出现一位少女,助灵仙一族削弱魔妖气焰,重建新的世界。反之亦然。生机中潜藏着毁灭,而毁灭孕育了重生。传说今次的天女就是苏娘娘的妹妹了。这个妹妹幼年时就被送上昆仑山修行,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苏娘娘是不会认错自己的妹妹的,再说你和苏娘娘长的这么像,想是假的也难呢。可惜身为天女却是个迷迷糊糊的傻姑娘,这千百年两族间的宿命之轮说不定会因此断掉。”伏羲脑袋摆的像博浪鼓。
这样简单就否定了我钱小姐?!我堂堂21世纪新新人类怎么也不能被你这个老古董看扁呐!
我一拍胸脯,正气凛然的说道:“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天女,斩妖除魔,重建天下的事我是士不成功死不休!”
明知道是被激将,我还是心甘情愿冒出头去充大瓣蒜。
这种关头我若决定不插手,可就真的只有等着人死之后去念经的份了。


第六章 初次封神

时间在无聊的生活中总是过的很慢。
进宫来已经七八天了。一直都闲着在宫里吃白食果然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我现在在王室的书院帮忙,每天就是搬搬书卷,整整目录什么的。好在这时代连纸都有了,书本印刷的还颇精美,所以搬弄起来倒也不会太费力。
这些天里我只见到过妲己一次,依旧是穿着高叉朦胧性感纱裙,只是原本活泼灵动的神情变得忧郁了不少,或许是传说中“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直接效果吧。
伏羲有事没事还是会经常跑来送送包包聊聊天什么的,不过他的话题今天是黄贵妃养的猫被姜王后的宝贝狗狗追着咬了尾巴,明天是王后聚集一群妃子彻夜打牌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后天是箕子太师下朝不小心滑倒从正殿的台阶上叽哩咕噜滚的像皮球。总之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八卦小道,他全能讲得滔滔不绝,眉飞色舞。我甚至开始怀疑“伏羲演八卦”就是这么来的。
天很蓝,阳光很暖,风很柔。根据我一向秉承的遇到大好天气绝不躲在家里发霉的原则我决定出城春游。
靠着一张从书院库藏架底里发掘出来的,纸页已经发黄外带边缘磨损效果好像所罗门王宝藏的藏宝图似的朝歌城区游览图,我这个不比路痴良牙级别高上多少的新版路盲二代在经过六六三十六次trial and error的坚韧不拔后终于成功的找到了我的时空穿梭大石头。
按下燧灵镯上的按钮,一道绿光直射向巨型陨石。金属开合声中,石头正中裂开一道之字形的缝隙,随即石壁向两侧支开,操作室内的橙红色灯光也全部自动点亮。
我把燧灵镯从手腕上褪下来,插入控制台左侧的一个弧形插口。时空机的终端系统随即接通电源开始运作,红黄蓝绿色的信号在控制台上的按键和旋钮间隙闪烁,控制台上方的屏幕也同时启动。
“欢迎使用HX-3型时空穿梭机终端系统。”一个甜美的女声从操作室环侧传来,“您现在的数据不完整,已自动进入封神培训子系统。请选择1. 装备指南;2. 情报分析;3. 医疗再生。”
根据屏幕上显示的装备指南,我按下一个灰色的按钮。
头上的天花板打开,降下一个两端包着银色金属的透明密闭玻璃罩。玻璃罩里充斥着淡紫色的气泡,里面存放的便是指南里提到的战斗必备武器星钥。
金铜色的细柄大约1.5米,拿在手里很有质感。顶部是水滴状几个大小不一的空心环,排成莲花状,中心一颗被一弯勾月拦腰挽住的明星。每个空心环下面还坠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铜铃。
不愧是尼姑的必备道具――好精致的禅杖啊!
有这么可爱名字的武器竟然是禅杖,一瞬间我真是欲哭无泪。
常言道希望越高,失望越大,用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真是再恰当不过。
拿着这柄禅杖,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宫里,一个人坐在御花园里的荷花池边郁闷。
盛夏已过,荷塘里仅有半塘残败的荷叶和一两朵濒临凋谢的荷花。
我左右挥舞着禅杖柄,试图去够到其中的一朵。
“你那竿子不够长,碰不到的。”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
“啪!”一颗石头正中我试图去碰触的那朵荷花,原本已有些松散破败的花瓣在石块的冲击下片片散落,无助地随着尚未恢复平静的水面波动飘浮。
“你看,换个方法就可以碰到。”
我回头,一个华贵俊美到极致的男人正用说不清是蔑视还是其他的一种什么奇怪眼神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嘲笑。除了这几乎难以察觉的神色,他的表情可以用冷峻来形容,甚至是僵硬。
“可是你毁了它!”通常我美美小姐是不会对帅哥发脾气的,不过这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冰山美人也太过分了些。
“反正也是快要凋谢掉的,既不能重回盛放的灿烂,不如直接毁了。”美人说的很是轻描淡写。
“为什么要回来?”他突然转过话锋,问道。
“哪有不自我介绍就这样莫名其妙质问人的?”因为刚才的事情,让我对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美人的第一印象大坏。
“看来妲己没有骗我,你真的全部都忘记了……“他眉头微蹇,随后道,“这样也许更好……我姓殷,名受辛。”
天那!看他的衣着我也早该想到他就是纣王了。
因纣受谐音,再加上人怨帝辛暴虐,所以称“纣王”。只是这个本名可真叫一个寒呐!亏得取了谐音,不然岂不就成了“受王”?!不过,单看这外表他真是还大有成为“受王”的潜力嘛。-__-b
“我叫钱美美。”我固执地介绍自己为钱美美,我不想放弃我自己的本名。
“和王上说话怎能如此粗鲁?”一个刚跑过来不顾气喘吁吁就急着拍马的小内侍忙不迭的教训我的措辞。
“谁叫你多嘴!”小辛美人发了火,这马屁明显拍错地儿,不幸拍到马蹄上了。
内侍吓的不敢再吱声,只能低着头站一边,偷眼瞄王上的神色。
“那个准备好了?”
“是,是,所以来请王上过去。”小内侍这才胆战心惊地诺诺开口。
“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看看?”
呀~小辛美人是邀请我去看什么有趣的事吧。
还未等我的美丽畅想进入最佳状态,两个冰冷冷的字狠狠砸碎了我全部的幻想:“炮烙”。
内侍在前面带路,我拖着禅杖,忐忑不安地跟在受辛身后。
绕过一个回廊,便到了九间殿外。
一根黄澄澄的粗大铜柱竖在殿内,柱为中空,黑红的火舌不时从底盘探出来。
殿内除了兵士和内侍,还有一个素衣蓬发的人,看不到脸,手脚被铁链拴住,架在士兵们的刀枪间,想必一定是上大夫梅伯了。
受辛在殿中的王椅上坐下,接过内侍递上的香茶慢慢品着。
惨绝人寰的一幕眼看就要上演。
茶水喝完了,受辛还没有下行刑的敕令。
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铜柱内的火舌越来越低,一旁的杂役忙着填柴火扇火。终于受辛挥了挥手,示意把犯人押到刑台上。
“住手!”熟悉的娇喝,一个女人手持双剑从大殿顶上飞身跳下,是妲己。
受辛唇边带出一个讽刺般的冷笑:“你来做什么?”
“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就不能眼看着你用这么灭绝人性的方法残害忠良!”妲己秀目圆瞪,双剑在胸前一横。
“哦?忠良?下次你还是先确认好再行动吧~放开他!”
兵士们松开手中拉住梅伯的粗大锁链,忽的向两旁退开去。
“梅伯”失去束缚,猛然甩头长啸一声,身形骤然增大数倍,嘴角伸出两只巨型獠牙。
“魔妖!“我和妲己同时惊呼出声。
“不过是只低等魔兽,但是野蛮的很呶。”
“莫非你被魔妖控制心智的事情是真的?”妲己又惊又怒。
“哈哈,我在这里处死魔妖,你却来劫场,谁是谁非不是一目了然么?我不过想试一下,看看闻仲那老头叫你进宫的真正目的。果不其然,你们在怀疑,所以派你来监视我。苏妲己,我欠小玑的,一定会补偿给她。至于你,我不想和你有太多的瓜葛。”
“补偿她?你要如何补偿?你真的有心这么做吗?你不是巴不得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吗!”妲己一失以往的娇媚声色,厉声怒道。
“我要做的自会做到,只是你还没有资格这样教训我。不要忘了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受辛冷冷地说毕,一甩衣觖径自向殿外去了。
我听的如同云里雾里。补偿小玑?是在说我么?他欠我什么了?
一个不留神,巨型魔兽已经饿虎一样扑过来,和妲己迅速战成一团。
紧张观战的我突然觉得手中的禅杖在闪闪发光,头脑也晕晕的,似乎身体脱离了大殿,飘浮在满是白雾的空气中。一串文字绕成环围着我,盘旋在我眼前。我无意识地读出那些文字:
“沉睡的远古之神,
请遵照与我灵族世代的约定,
以诚挚的祈祷,
向您请求开启星辰力量的封印!
唵僕入嚩羅吽!”
五彩的光华化作点点碎星洒落在我身上,我纵身一跃,竟可以停在半空,星钥在手中轻轻挥动,带动的气流把足有两人半高的魔妖狠狠甩在已烧的通红的铜柱上。
咝咝的脂肪声伴着一股焦臭味充斥了整个大殿,魔妖在瞬间化为一团白烟。
“目标清除,任务完成度1。”细碎如蚊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入我的耳膜,我瞥向手腕,燧灵镯里绿光流动。


第七章 天女殿下的兔尾巴禁卫军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女。
一则是除妖事件很快诺大一个宫廷便无人不知,毕竟当时在场的侍卫甚多,恐怕已经传遍整个朝歌城甚至全国也说不定。人们关于稀奇古怪的事情总是喜闻乐见的,因而流言的传播速度也往往都是几何倍增长。二则受辛居然正式册封了我这个神奇的名号,称殿下,享受长公主待遇,也就是说级别相当于王姐王妹。一时间我的地位如脱了线的氢气球,扶摇直上。这一点我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因为每个我经过的人眼畔都不自觉的流露出来崇敬和畏惧的神色。哦,不过我可不能太过得意忘形,要知道氢气球上升到一定高度可是会自爆的。
妲己和受辛之间的关系变的很微妙。受辛并没有因为炮烙魔妖事件而治罪妲己,反倒客气了不少。然而两人似乎都在提防着对方,甚至时不时来点小对立,不过也从没有过什么很大的正面冲突。
日子几乎还像以往一样,不同的是我和妲己更熟络亲近了起来。
“呐,我对这些事情还是不太有头绪耶。姐姐你说,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才好?”我从背后抱住妲己的小蛮腰,下巴靠在她柔软的肩膀上撒娇地摇晃着。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呢。圣灵使的命令是要我们找出魔妖之王,除去这些邪魔,让人们可以不再受他们的侵扰。”妲己抬头望天,像是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出这番话。
“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出那个什么魔王呢?”
“听说从上一代的圣灵使就开始寻找,但是也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那王上和我还有姐姐之间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我原本以为见到受辛你就会想起来,既然你仍是毫无记忆,就现在的情形看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她轻轻叹口气,回过头在我左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
第101次了。每次不管用什么方法,问到这个关键问题的时候妲己总是闭口不答,还和受辛一样的说我不知道比较好。这不是故意欺瞒当事人嘛。我嘴角的肌肉僵硬地抽动着,只有嘿嘿傻笑。不过,虽然我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很有八卦的热情,但还是更在意该怎样才能快速的把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全部消除,以现在这样的速度根本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找出那个魔妖王!”妲己突然从床榻上跳起来,险些让失去重心的我一头栽到地板上。她大概是过于兴奋,两眼闪闪发光,“现在幸亏妹妹回来了,全天下的人们都知道天女就在宫中,而天女历来都是魔妖一族最大的威胁,魔妖王一定会按捺不住现身来找我们的。”
我发誓这是我活到现在听到的最糟糕的好消息。我明显被当做了钓鱼的蚯蚓但还不得不表现的很荣幸的去接受这个身份。
只是她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我现在的处境恐怕非常危险。
我需要一支既有战斗力又绝对忠诚可靠的军团!这个念头几天以来持续盘旋在我大脑皮层中枢。可是该去找什么样的人来组成这样的军团倒真是件难办的事情。
庭院里的落叶渐渐多了起来,珠珠一早就扛着半人多高的竹扫帚在蔻兰宫外清扫。
“唰――唰――”干枯的扫帚竹枝摩擦着细石子路面的声音很像配合着早起小鸟的晨曲,清晰地传入我的耳膜。
宫中的侍女?扫帚?我突然有了主意。
果不其然,受辛在听到我的要求的后稍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同意了。
“虽然我并不认为她们需要这样的训练……你难道不能找点更有意义的事做么?”他满脸的疑惑,怀疑的眼神在我脸上扫来扫去,似是要发现什么谎言的蛛丝马迹。
事关我的生命安全耶,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经过教导科学的程序及规范动作后效率会更高而效果也会更佳,也体现了王室的威严嘛~”我赶忙解释。
“随你吧~”受辛无奈地摆摆手。
他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总是表现的很冷漠,朝中纷繁的政务放置一边,对被魔妖侵扰的都城视而不见,更从不踏入佳丽充盈的后宫半步,当然对我这无理胡闹的要求也并不十分在意。何况他不是亲口说他欠我的,要补偿的嘛。然而我觉得一定有些什么东西是让他认为比这一切都重要的,所以才会让他完全不被周围的任何事情所牵绊心神,只是看似随意任性的做着一些不能让人轻易理解的决定和举动。
目前对我来说,正因如此,希望成立一支护卫军的愿望总算可以实现了。
我一点也不想称赞彗星封神培训系统里提供的军团量产道具――系带末端坠着一个萝卜状的白色毛球的小白花边围裙。据指南里说那是可以影响脑波并和星钥产生共鸣获得力量的连感器。围裙系上后毛球刚好垂在腰后,走起路来连摇带跳,活像一条小小的兔子尾巴,虽然可爱但也未免恶趣味了一些。也许是史上第一支侍女专业清洁队,哦,不,是集间谍与护卫于一体的秘密侍女军团就这样被成立起来了。
“报告殿下,紫宸宫那边有消息说明天王上会有位要私下会面的秘密访客。”珠珠站的笔挺,脸上认真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想笑。
她现在是我的副军团长了,每天负责汇报各宫收集上来的各种动向。
紫宸宫是受辛居住的地方,这这消息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知道来人是谁么?”
“好像是西伯侯的大公子,姬伯邑考。”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下一紧,很快就又会有不知道怎样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第八章 疑云乍起

这是少有的让我心乱如麻坐如针毡的一天。
静静地斜靠在厚实的红木梳妆台上的监视器的屏幕光亮的好像一面泛着黑光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我焦虑不安的表情。
太阳蹒跚地滑下宫墙西侧的高耸的墙脊,只露出一点绯红的光偷窥着宫院里的动静。开始泛黄的树叶阴影处,残夏的寒蝉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间歇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整天了,伯邑考迟迟没有到来。
我开始怀疑昨夜的消息是不是误报,紫宸宫是寝宫,宣见臣子在这样私人化的地方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于是实在丧失了最后一点耐性的我垂头丧气的收拾起散乱在梳妆台上的各种零碎工具,那些伪装成发钗,耳坠等等的监听器。
正在我触摸到菱花镜监视屏幕的边缘,准备把它收进盒子里的时候,死寂的黑镜面上突然闪过嗞嗞的几条雪花线。
被偷装在紫宸宫房梁上的红外线温感摄像头一定是感应到了什么,终于有了反应。
我一阵狂喜,忙坐下来瞪大眼睛仔细地观察着镜中传达过来的一切。
空荡荡的大厅里,光滑的青色大理石地板上映出两个人的倒影。
其中一个是受辛,另外一个则是我从未见过的面孔。他年纪应和受辛相仿,只是脸廓更成熟些。虽不似小辛美人那样的清丽,但也绝对有可称俊朗的容貌。眉若虹剑,瞳若星渊,略薄的双唇唇角尽透着坚毅,身材颀硕英挺,穿着合体的青色织锦的华服。
我猜想他应该是伯邑考,可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的气质完全不符合我通常思维里的温雅形象。
他们面对面站立着,距离那么近,近到那个人可以一伸手就轻易触到受辛的肩膀。
“我这次来,是想请王上把他放了。”
监听器里传来经过几层粒子流后并不十分清晰的声音,冷冷的。
来人猎般鹰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小辛,那眼神像是可以剜穿皮肉,直刺心脏。
“我说过我没有囚禁他。”受辛辩解道。
“自从四个月前王上召兄长入宫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王上对此有什么解释?”
兄长?我越听越迷糊,这人到底是谁?
“四月前伯邑考代表西伯侯进宫上呈西岐予朝歌的年度贡品确是没错,但是我也只是在朝堂上接受朝贡而已,其他各处前来进贡的诸侯也都在场。之后我曾令各诸侯可在宫内休憩三日后启程回封地。那之后他去了哪里我完全不知情!”受辛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语气里满充着被不信任引起的愤怒。
原来这人口中提到的兄长竟是伯邑考!那他岂不就是――姬发?!
“哼,”姬发嘲弄的冷笑一声,“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兄长根本没有出宫!他现在到底在哪?如果王上实在不能说,那或许更证实了另一个传言――兄长已经死了!”姬发的话语愈发尖利,身体也顺势向前紧逼。
伯邑考已经死了?我顿时两眼发黑。这个理论上连妲己都为之心动的超级帅哥还没叫我瞄上一眼就已经挂掉,这可太伤心了!
我赶忙去查燧灵镯里的封神名单,伯邑考的名字还好好的呆在那里。我仔细地看了又看,确认那并不是因为太过心急而看出的幻觉。
“你怎么可以连我都不相信……”受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我第一次看到这样情绪外露的受辛,他的一向静如潭水的眼底翻滚着因被怀疑而掩不住的慌乱和失望。
沉默在两人之间停固了良久,把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几乎凝成一个世纪。
“抱歉,臣的无礼惊扰到王上了。”姬发突然改用了敬语,平静的结束了这场并不十分愉快的谈话。他退后几步,屈单膝跪下行了一个礼。
受辛袍袖下的手指微微的颤抖,但终于没有去扶起他。
姬发转身推开门向紫宸宫外走去,最后的一缕夕阳的余晖在大厅的地板上把他灰色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一直长到受辛脚侧。
“妲玑……她回来了……”
几乎没有一点重量的声音轻轻浮在空气中。
姬发顿住了脚步。
“只是……被封印的记忆还没有更醒……”
“十年前她为了救你无视自己的身份与天噬签订下契约,只不过造就了一个魔妖的傀儡而已,还惹得天下生灵涂炭。王上,从现在起,我希望您能清楚自己的立场。”
深绯色高大的宫门咯吱咯吱发出痛苦的声响,随后“砰”的一声紧紧闭拢,只把黑暗留在清冷的紫宸宫里。
耗尽电池的摄像头只在菱花镜面留下一个一瞬即逝的亮点。
如果这个时候我可以看到受辛的表情的话,我想那应该是被刺伤后的落寞吧。
第九章 吕望

自从见到姬发之后,缠绕着我的疑团越来越多了。有种莫可名状的冲动一直在催促着我去找到他,亲自一问究竟。只是尽管知道他还没有离开朝歌,但白白晃荡了半天,几乎每家驿所都打听过了,也还是探问不到关于他住所的半点消息,只好筋疲力竭的在一家名叫“聚福楼”的饭馆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小二!两碟爽口的小菜,一碗米饭!”
刚踩着吱呀作响的陈木楼梯上来的一个女子吸引了我的注意,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她那双与瘦小的脸庞不是很相称的大眼睛而已。
她在我对面的一张桌子坐下,这是二楼靠窗仅有的两张靠窗的位子之一。另一张自然已经被我占据了。
不多时小二把热腾腾炒好的青菜端上来,她捻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饭来。那握着筷子的手完全没有肉感,薄薄的皮肤几乎可以被骨头刺破。
看别人吃饭实在是很无聊的事情,特别是在我已经吃完,桌上只有一壶清茶的时候。
我想像着也许向窗外一望就可以突然发现姬发从楼下走过的情景。电视剧里往往会出现这样老掉牙的桥段。不过没可能的吧,即使要凑巧成书也不会这么凑巧……
然而楼外从我眼帘下健步通过的那个高大英挺的身影终于还是让我惊的直吐舌头。算了,就当冥冥中自有天意吧。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当我把视线从紫漆窗框处移开时,蓦然发现对面的大眼妹已经不见了。
一种情敌当前的感觉顿时从心底油然而生。情敌?嗯?为什么是情敌?
这是我隔了许久后第一次使用我的飞毛腿――居然是用来追男生!而且是和假想中的情敌赛跑。我敢说我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连发髻都松开了,这时候的形象一定非常不淑女吧。
姬发被一前一后两个女人夹在当中的时候明显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赖皮!”我气喘吁吁地指着大眼妹大叫,“还没喊一、二、三,开跑呢!”
姬发回头迅速打量了我几眼,嘴角扭曲了一下,但并没说什么。
看到他深潭般双瞳的一瞬间,我觉得有些恍惚,头脑里晕晕的,一些似乎毫无关联的画面急速而狂乱无章地冲击着每一根细微的神经,尽管那持续闪过脑海的情景甚至无法看清一点端倪,可那感觉又是如此的熟悉,令人怀念又带些隐隐的痛。
大眼妹则完全无视我的愤怒,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很期待地看着姬发,一幅马上就要梨花带雨地扑到他怀里去的样子。
“你是――”
“我是东夷吕氏的望儿啊!”
“望儿?莫非你是东夷羌族和我兄长有过婚约的姜太公主!”
姜太公主吕望?这个风一吹就倒林黛玉一样的大眼妹就是助武王兴周伐纣,名传千古的姜太公……吕望!
原来一字之差可以谬以千里。
“还说什么公主……我们的部落已经在半年前就因为魔妖入侵,尽数灭族了!父王母后还有弟弟都……”这下她真的大哭起来,姬发把她因为哭泣止不住颤抖的身躯抱住,而我只有被这一切的突如其来击中而呆掉的份。
“我一个人逃出来,本想去投靠西岐,途中听得传言说伯邑考他在进宫朝贡后便失踪的消息。我太过担心,便为他占了一卦,果然是大凶。我恐怕他有性命之忧,所以……所以……就马上向朝歌这里来了……能在这里见到姬发公子真是太好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了……”
吕望眼眶不断涌出的泪水洇湿了姬发肩头。
周围的店铺和穿梭的行人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浓雾隔离,连嘈杂的声音也全部被阻挡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之外,存在于这个空间的只有相拥的两人间嘤嘤的啜泣和木然如石像的我。
姬发眉头紧锁,过了一会,他放开情绪稍微缓和的吕望,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说道;“事实上……今天早上我收到了这个……”
那是一张被卷起来的小纸条,上面插着一支小小的羽毛镖。吕望拔下飞镖,展开揉皱的纸条轻声读出上面有些模糊不清的字:“人戈土立付尔白永同耳相勺一宝完心人木谷田手大目广土”。
“这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二十五个字啊!”吕望一脸的困惑。
“是的,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既然有人专程用飞镖送这样的字条给我,想必一定有他的用意,我猜想说不定会和兄长的所在地有关。”
“你是说,完全不相关的二十五个字?”二十五个字的密码字条,一个可能在我意识里如灵光闪现,“可以让我也看一下么?”
吕望瞪着泪汪汪的眼睛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怀疑地死死看着我。
“给她看看也没有什么关系。”姬发从她手里拿回纸条,递到我面前。
像是随意拼凑的单字,没有任何标点和可以看出是断句的标记。不要说是有含意的句子,甚至连断成几个词都不行。但是二十五刚好可以分成五组,然后把它们竖着排起来的话……
我跑到一旁的沙土地,拣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划出呈正方形排列的二十五个字。
“这样看,如果把这些字都看成某个字的一部分……那读起来就是‘你想找的人在丞相商容府里’”。
“在丞相府!怎么会!”姬发和吕望几乎同时脱口惊呼。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人送来了这张字条,但是不论如何,现在先去丞相府尝试一下吧。这也是唯一的线索了。”姬发马上做出了决定。
“我也一起去!”我不假思索地说。
“不必了,正在发生些什么事情你一点都不明白吧,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干,去了也是凭多添些麻烦而已。”
啥米?我是累赘么?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刚才是谁帮你们解开密码字条的么?我那股直冲脑门的火气险些让我在和我有着明显对比的淑女吕望面前失态。
“我只是想帮些忙。”
“也好。”他不再理我,拉起吕望径直向丞相府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我紧紧追着姬发的步伐,匆匆忙忙跟在他后面。为什么伯邑考会失踪,十年前到底发生过些什么事,这是目前令我太过困惑的迷题。这一切似乎都与我有关,而又似乎很遥远,被各种各样不愿被揭开的记忆包裹着。如果能碰触到它的话,那怕只有一点点,我也许就可以把这个时代发生的故事看的更明了一些吧。


第十章 伯邑考之死(上)

蓄着花白胡子的丞相商容很客气地把我们一行三人让进客厅。
老人家身材不高,大概由于年纪的原因而发福,全身都圆滚滚的,连布满皱纹的头和脸也是圆滚滚的。面色倒是很和蔼,头上戴着象征他官职的方顶高帽,看上去活像一个土地公。
姬发把事情的始末大致述说了一遍。
“奇哉,怪哉,此事奇怪而玄哉~此房老夫盖,此树老夫栽,居此四十载,未曾听闻西伯公子来。古人曾云: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敢问三位可有凭据否?”商容摇头晃脑地说完这一大段,面带愁容地看着我们三人。
“不,没有。我们只是收到一张密函,说兄长可能会在您的府上。”姬发答道。
“唉~若如此,此事难矣。老夫再问一句,三位可有王上颁发的搜宅令么?”
“这个……也没有。老丞相,我们不是要搜您宅第,只是……”
商容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难啊,难啊,非老夫不愿相助,只是既无凭据,又无敕令。实在于礼数不合也。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他使劲搔着头。
看得出这老头并不是不想帮我们,只是偏巧是个老顽固,而且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教条主义。
空耗下去是没有意义的,我打算偷偷和姬发商量轮流和老头闲扯拖住他,趁机溜进内府去探查。
这个当儿上一个中年仆妇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口里大叫着:“大事不好了,老爷,孙小姐在花园玩,不慎跌到一个洞里去了。”
“大胆翠娘,老夫在这里和贵客谈话,怎可如此无理大呼小叫地冲上堂来,着实不成体统!”商容一脸愠色,不悦地斥责那名仆妇。
“啊,下人们不守规矩,让三位见笑了。”老头忙着冲我们作揖陪不是。
“丞相大人,您的孙女既然出了意外,还是赶快过去看看的好。”我连忙说道。这老头在孙女出事的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地训斥赶来报信的人,实在让我大跌眼镜。
“既殿下这样说,老夫就暂且失陪去探望一下。翠娘,楚儿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回老爷,已经被救上来了,但额头撞到石子受了伤,还在昏迷中,现在在花园的假山旁边。请您……快过去看看吧。”这次翠娘不敢造次,恭恭敬敬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小心的抬抬眼皮观望丞相的态度。
“哦,那想必已无性命之忧,那老夫就先留下陪贵客喝杯茶……”
我看老头的屁股马上又要坐下,慌忙说:“不了不了,还是去看看您孙女的情况吧。我们也一起去好了。”这可是趁机进去府里其他地方的好机会,断不能错过。
“既如此,三位且随老夫来。”商容稍作沉思状,大概在人命关天的案例下没想到什么不合礼数的理由,便答允了我的要求,于是四个人便随着翠娘急急步进内庭的花园。
商容不愧身居丞相高位,花园的规模气派足和王宫的御花园有的一比。走了一会儿,绕过几片种植着各色果木的树林和一个有不下百种菊花的菊园,我们来到一座一座直径约有三四十米的巨大池子,这水池并不深,只到膝盖,透过清可见底的池水可以看到条条悠闲地游水的红色鲤鱼。水池正中央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上面做了些小桥亭子之类的玩意。假山左侧靠下的地方,原本应该是块尖耸的石头吧,现在出现了一个洞,而那块从上跌落的石头就躺在山脚下的水里,旁边漂着一只皮球。
七八个仆人丫鬟围在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红衣小女孩旁边。女孩绣花边的裤脚被水沾湿了,额头青肿,仍尚未清醒过来。
商容看到躺在草坪上心肝宝贝的孙女,突然“哇”的一声叫出来扑过去紧紧抱住她小小的身体。刚才还是一幅满口礼仪的老学究,现在竟然哭的像个三两岁的孩童。
一直躲在旁边战战兢兢的一名仆从跪下来嗫喏着说:“都是奴才该死。奴才把孙小姐的球不慎打到假山上了,孙小姐坚持要自己爬上山去拿,奴才也没有阻止。谁想那石头竟然掉了下来,孙小姐一个站不稳就栽了下去……”
“真是该打!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你们还在这愣着什么!快去请太医啊!”商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嘶声竭力地吼道。
“已经差人去请了黄太医来。因没老爷吩咐,故没敢私自挪动孙小姐。”翠娘答道。
“赶快把小姐抬进房里去。”商容命令道。
两个丫鬟过来扶起商容,众下人们连忙推推搡搡抱着孙小姐向寝房奔去。
假山前只剩下了姬发,吕望和我。
“真是个奇怪的老头。”我小声嘀咕道。
“商丞相疼惜这个孙女是出了名的,只是这老头也实在是有些让人受不了的性格。”
看来姬发完全同意我的意见。
“这洞看来有古怪,要进去看一下吗?”我和姬发说话的时候,吕望已经脱下鞋袜,卷起裤脚通过水池走到假山落石形成的洞口。
“嗯,当然了!”我也哗啦哗啦地淌水过去,站在洞口边吕望的对面。
这洞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躬身钻入,只是里面黑乎乎的,不知深浅。
“或许会很危险,你还是不要……”姬发又试图阻拦我。
他似乎一直都在把我看的像个多余的人而用各种理由来劝我离开。虽然我的胆子也不大,但是比起那个明显手无缚鸡之力的吕望来,我这时候就听他的话打退堂鼓太缺乏女子气概。况且光是山洞探险这样的事就已经开始让我有些热血沸腾了。有看上去功夫不弱的姬发在他总不能看到我遇到危险袖手旁观吧?
为了表示我的决心,我义无反顾地头一个钻了进去。


第十一章 伯邑考之死(下)


山洞初下去的时候有些狭窄,石头的缝隙泛着阵阵潮气,很是令人不舒服。爬了没有几米,前面就没有了路,一道只到腰际高度的铜门挡在了正前面。
门上没有锁,锁栓上长满了铜绿,只有接口处一块小指大小的地方非常光滑。
“奇怪啊,这里前不久应该有人已经进来过了。”我小心地抚摸着锁拴上的铜片,对紧跟在后的姬发和吕望说道。
“总之一切小心,先把门打开吧。”姬发若有所思的看了那锁拴片刻,伸手去拉门。
这铜门显然应该是很久没有被开过了,门的下方几乎和可以推动的轨轴锈在了一起。当它“哐啷“一声被打开时,姬发的手心已经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我和吕望依次迅速从矮门下钻过,姬发是最后一个。
门内是一条长而蜿蜒的通道。前方隐隐透过来忽明忽暗的光线,像跳动的鬼火。
转过第一个弧形弯道,我听到身后传来一身沉重的闷响。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大家万事小心。”姬发谨慎地叮嘱我们。
一边向前走着,我可以感觉到这路有着明显向下的坡度。我们应该是已经在地下了吧。
这显然是一条人工挖成的隧道。脚下虽然有些坑洼,但并不是非常的难走, 偶而还可以看到旧时铺设的青砖残留在泥土和杂石间的碎片。只是两侧的石壁却好像完全未经修葺,时而尖利突兀,时而麻孔遍布,好像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如果碰到比较高一点而伸长出来的石头,上面就会点着一只油灯。我们最初看到的鬼火就是这灯光投在石壁的折射的倒影。
像这样长而恐怖的隧道大约走了有半个钟头的样子。其实也许并没有那么久,只是我觉得过了很长的时间而已。我渴望冒险的那份兴奋心情随着这貌似无尽的路已经彻底消失殆尽了。
“我说啊,我们不能走的再快一些吗?如果前面一直都没有尽头的话,岂不是要困在这里面了。”我越来越感到有些不能镇静了。
“可以啊,如果你不把我的腰抱得这么紧的话。我都几乎不能走路了。”姬发无奈地扭头看看躲在他身后瑟缩着的我。
我不情愿地松开了胳膊。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你在发抖。害怕吗?”
我咽口吐沫,努力的摇摇头:“不……怕……”。
“还在嘴硬,早说了叫你不要来的。”他低声埋怨道,“我牵你手走吧。”
他不由分说地拽过我,再不说话,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我偷眼看吕望,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人的事情。在身体从内心到每一寸肌肤都被焦虑灼痛着的时候,她的心里能想到的,恐怕也只有她的婚约者伯邑考一人吧。
通道时窄时宽,用做照明的油灯数量逐渐减少,有时候会暗到连看清姬发的脸都不行的地步。
我开始胡思乱想,什么吸血鬼啊,僵尸啊,恶魔啊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晃荡。
又转过一个向左的弧形弯道,姬发忽地停下了。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正说着,头顶一股冷风刮过,正前方不知从哪冒出一只巨大的黑色有翅怪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直冲我们飞过来。
“妖怪啊!!!”我惊呼出口。
“是魔兽,快蹲下!”姬发话音未落,手中雪亮的长剑凌空划过,只一剑就把那只魔兽从腹部剖开。
还未等我有喘息的机会,就听得身前身后的通道石壁都发出咯咯嘎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魔兽急速的奔跑声震耳欲聋的的咆吼。
我们被前后四只体形看上去像剑齿虎一样的四只凶猛魔兽包围了。它们瞪着火红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我们,嘴角滴滴嗒嗒地淌出恶心的唾液。
“天啊!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啊。”我简直要绝望了。
在地下隧道被饥饿的魔兽的牙齿撕成碎片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痛心疾首的后悔因为嫌弃星钥太沉重而把它丢在了房间里。不过显然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该死!这里一定有机关放这些东西们下来。”姬发右手执剑,左臂张开把我护在身后,然后迅速对吕望说,“公主,你怎么样?”
“我应该还可以应付。”
四只魔兽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齐咆哮着冲上来。
吕望从袖里唰地抖出一排符咒,手指并拢互相抵住放在胸前,拇指则相叠,形成一个三角状。她口中快速默念着咒语,手心的三角射出一道白光,符咒则在白光中被灵活地操纵着,不断地变换成或环形或平面或锥形来进行攻击和防卫。
而姬发因为要护着我,就没有那么自如了。通道中本就狭窄,他的剑总是挥出去,又收回半幅来,显然是为了不让剑的幅度太大而误伤了我。
我慢慢地向墙角蹭去,以为这样可以躲在稍微安全一点的范围。
谁想背后的一只魔兽竟突然腾空而起,突破吕望的符咒攻击,直向我扑过来。
我张大嘴巴被死死地盯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小玑!”
坚实的臂膀一把搂住我,顺势在地面滚出几尺。
钢钩一样的爪锋从我的喉咙擦过,原来要没命也可以这么简单。
姬发的后肩却被魔兽带刺的尾巴扫了一下,鲜血立刻从绽开的肌肉中涌了出来。
“真是头痛啊,虽然你们这几只畜生实在不值得我这样做。不过也只好速战速决了!公主请闪开――”
他抛下长剑,长啸一声:“火来――”
空气中产生了一阵强烈的混乱气流,随后他的掌心突然浮现出一团怒燃着的火焰。这火焰借了气流,马上疯狂蔓延起来,形成四条火龙扑向魔兽们。
火龙把魔兽卷起抛向隧道顶部,当它们被狠狠地摔下来时,适才还张牙舞爪的魔兽已经变成了皮焦肉烂的烤肉团。
“快走吧……”姬发扶起几乎瘫在地上站不起来的我,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更令人惊奇的是,吕望对这么精彩的火魔法也仿佛视而未见。
经过魔兽的突袭,再走没多久,我们终于看到了隧道的尽头。
石壁上被凿出一个尖拱状的洞,上面安装的小孩胳膊粗细的铁条栅栏和砖头大小的方铁锁充分证明这是一座牢狱的事实。这样隐蔽的地方,被关在这里的人,不要说四个月,恐怕就是一生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任何人会知道他的消息。
听得外面传来动静,里面的人艰难地爬到栅栏处,他身上沉重的镣铐链条发出西西索索的声音。
于是我看到了有史以来最美丽的一张脸。
虽然我的生存史也只有十八年,但用我所知道的一切形容词,都无法来描述,那是一种看到一眼就会被迷惑住,不禁会引人们从内心发出惊为天人的感叹的美。
如果不是因为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四个月里受尽折磨,粉润的肤色和如玉树临风般的体格恐怕还要比现在只有无力的苍白和遍布道道刺目的新伤旧痕的枯槁身躯还要吸引人上百倍吧。
看清来人后,他瘦削的十指紧紧抓住栅栏的铁条,死灰般的脸上露出喜色。
“总算见到你了――”吕望第一个哭着跑过去,握住他的手。
伯邑考却似受了什么惊吓,倏地把手抽回,茫然地看着吕望。
“这样结实的锁子 ……”姬发大概是看到兄长无事,松了一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如何开启那道狱门上来。
“不,你仔细看。”我转动锁拴,把它轻而异举地拆下来。
不过是虚掩着而已,其实并没有上锁扣。
“哼,这样看来我们确实是被人牵着鼻子特意引到这里来的呢。”姬发冷笑道。
看起来情况确实是这样。
我们一起钻进关押伯邑考的牢房,里面狭小的空间被三个人塞的满满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姬发蹲下身子,试图抱起浑身颤抖的兄长。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腿已经根本站不起来了。
伯邑考狂乱地摇着头,双手在脖子上拼命抓着,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失去光泽的星眸间满溢着悲伤和痛苦。
“已经……没事了……”姬发把他单薄的身体搂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
敬爱的兄长被残虐到生不如死,姬发的心底一定痛如刀铰吧。
“我们必须得快点离开这里。”过了一小会,看伯邑考渐渐平静下来,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吕望提醒道。
“要原路返回么?”我很怕再走一次那么长而无尽,又有魔兽袭击的隧道。况且以伯邑考现在的状况,是不是能撑下来那段路也是问题。
“不用,因为这里另有一条路。”姬发突然说。
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我看到石壁的斜上方有一条细细的缝。再看下去,才发现那原来是一道木门,只是被漆成了石壁的灰色颜色,加上光线不足,很难看出来。
爬上开在几近洞顶高度的门虽然花掉不少气力,可是接下来的路却意外的好走。尽管照明灯还是不多,但脚下全是铺的齐整的方砖台阶,两侧的石壁也都被磨的很平滑。
这次的台阶是通向地面。走了不多会儿就到了这条通路的尽头――另外一道仅仅用木板闸着的门。
从这道横着的门爬上去,我的头碰到了什么东西,举手一推竟然把它推翻了开去。午后的阳光照过来,虽然很温和,但也稍微有些晃眼。
我们终于逃脱那可怕的隧道和牢狱了。
定下神来,我才发现我们身处在一间极其华丽气派的卧室里。而我推开的那样东西,就是可以翻动的床板。
精致的青色纱帐柔顺地垂在宽大的床帷上,带着龙纹刺绣的锦缎枕头和被褥因为床板被翻动过了而散乱地倒在一旁。袅袅的轻烟从雕刻着祥云和凤凰的高脚乌木香炉里浮出,散发出一种极其清淡舒爽的气味,缭绕着摆放有各色书籍古玩的檀木书架和龙头案台。
这里……是王宫……我终于意识到了……
而可以用绣龙图案做装饰的,就只有纣王受辛。
这是他的寝宫紫宸宫的卧房,没有错的。
因为就在我们为这通道出口的真实所在而大惑不解的时候,他偏巧回来了。四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让受辛吃惊不小,特别是当他看到姬发抱着的人的时候,但惊讶不过一瞬,他的面色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姬发的眼里则像要喷出火来。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受辛的语气就像在问我们要不要喝茶那样随意。
“都是因为你纵容魔妖,所以我们全族才会被灭!你――”仇人相见总是分外眼红,吕望按捺不住险些就要动手,她的指尖已经触到了怀里的符咒。
姬发拦住她,对受辛说道:“我们有很多不解的事情想请教王上明示。”
“这和我无关,没什么可以解释的。”他的冷淡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到伯邑考身上。
他与他四目相对时,伯邑考的表情突然狂乱起来,瞳孔圆睁,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里不断发出“啊,啊”的凄厉哀鸣。
之后他颓然地倒在姬发的臂弯里,永远阖上了美丽的双眼。
就像一朵枯萎的百合花。


第十二章 祸起宫帷

这个世界在那时候一定像脆弱的薄玻璃,一瞬间就被击的粉碎,化做千万片细小的碎片,伴随着清晰的破裂声,如同晶莹的雨,纷纷散落。
姬发的剑直指受辛的咽喉,我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刺穿它,鲜血飞溅。我听到他的剑嗡嗡作响,愤怒在渴望着复仇的血。
然而那景象终究没有发生。
这个剑拔弩张的当儿,一名内侍慌乱地冲进来。意外看到的紫辰宫内的情况让他吃惊不小,以致于他猛的立住,像被钉在地上似的,呆呆的,不知道该怎样做,说不出话,连跪拜都忘记了。
“发生了什么事, 胆敢如此无理擅闯寝宫?”受辛似是完全没在意自己的处境,转向内侍,不满地问道。
“启禀王上,大事不好了......”内侍醒过神来,马上跪下,双手伏地,哆嗦着说道,“王后娘娘和其他的王妃们......好象中了邪,拿着刀棒,冲向紫辰宫来了!”
内侍话音未落,紫辰宫外传来一阵嘈杂,女人们尖利的嘶喊和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叮叮铛铛金属撞击的声音混成一团。
受辛提起支在门口的剑架上的佩剑,迅速去到宫院外面。比起应对我们,这也许恰好是个脱身于困境的机会。姬发向我和吕望点一下头,示意我们也一起跟出去看个究竟。
紫辰宫外的情况让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大约三四十个妃嫔,以王后和黄妃为首,表情僵硬,衣衫散乱,个个手持不知道哪里得来的铁棒柴刀,看到受辛出来,便一窝蜂地涌上来或砍或砸,距离的近的,便干脆丢掉家伙,直接用手去拉扯,把头凑过去啃咬。宫女和侍卫们惊慌失措地上来护驾,却都落得被撕烂衣服,抓破面颊的结果。
“你带望儿先到安全的地方去避一避。”姬发命令我。
那不是担忧我们的建议,而是完全不容质疑的命令的口气。
他的神色很怪异,是一种过于凝重的严肃。我可以肯定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些他绝对不希望我们看到的事情。
我拽住吕望的胳膊,努力向外跑。她的怀里抱着伯邑考的尸体,行动并不灵活,但我居然仍旧能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众人,直把她拉到王宫后门旁宫墙下才停住。
这里是距离紫辰宫最远的地方,原本就不大有人经过,现在因为出了乱子,甚至连守门的卫兵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吕望瘫坐在草坪上,无神的两只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横躺面前的尸体。
即使曾经有过富贵的家世和公主的名号,她也仍旧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女。所有的亲人在一日之间全部被害。现在就连千辛万苦寻到的唯一以为可以依靠的人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也在她眼前就这么死去。
我很希望她可以大声哭一场,可是她没有。我想,也许我该留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高悬的流金云头瓦檐出现在眼帘,我才意识到我不知不觉又走回到紫辰宫来了。
不过一刻钟前还那样的混乱,现在却很静,很静,只有草叶和鞋底摩擦的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顺过厚实的墙角,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赫然出现的骇人景象令我一时间头晕目眩。
妃子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刺目的红从她们的肢体流出来,染乱了精致的丝绸宫服,在平坦的青砖地面汇成一滩血池。
受辛提着剑静静地立在这片猩红之间,难掩寒气的剑锋仍在淅淅沥沥地滴着血珠。
“万剑阵……这样迅速狠辣的出手,剑华一出即取百人性命,让我连阻挡的时间都没有。哼,虽然在其他灵术武艺上你绝非我对手,然而经过十年,我的剑术修为竟始终不及你……”
“她们的灵魂早已被吸食,成为行尸走肉,让失去魂魄的尸体死去不过是免除更多的痛苦。”
“我不明白,妲玑她为什么甘愿封印自己也要从天噬手里救回你!救你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暴君!”姬发抓住受辛的肩膀,嘶声吼道。
象牙白的绢衣滑落肩头,露出玉雕般的肌肤,姬发紧抓着受辛的手指渐渐松开,竟不自觉呆住了。
受辛缓步近前,把身体贴靠在姬发胸口,如墨的发丝垂落颊畔,那姿态恍如残梦余韵,勾人心魄。
“在你眼里,我永远比不上她么……”他不再开口,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吸附在剑尖的最后一滴血。
圆润的珠液璨若水晶,顺着冰刃一点一点地下滑,万分不舍地伸长,最终却决然坠下,在灰硬的地面溅成一朵小小的蔷薇花。
姬发蓦然惊醒,猛地推开受辛:“忘了十年前的那件事吧!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从此我西歧与殷商势不两立。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不会放过你!”
扬袖,炽焰腾空而起,焚尽遍地薄命红颜。
真火顺风扶摇直上,愈燃愈烈,火舌疯狂地上下窜跳,恨不把一切吞噬殆尽。
熠熠火光中,姬发的身影渐渐模糊。
受辛忽的仰面长啸,清冽的悲鸣穿彻烈焰,撕裂碧空。
如泼大雨自天穹倾泻而出,水蓝与火红交接,不时便将怒焰熄尽。
然而豪雨却未就此停住,沉重的水滴接续不断地猛烈拍打着石地,密集的雨线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受辛双膝仆地,头深深低垂着,仿佛一具石雕,动也不动,任凭无情的雨水浸透瑟瑟颤抖的身体。
被乱发掩盖下的面庞上,或否泪已成溪……


第十三章 诱拐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王宫的后门的,只记得吕望已不在那里了。我瘫靠在城墙角落,头脑一片空白,满眼只有淌着血的尸体和肆虐的火焰。一直在四处寻我的珠珠发现我的时候被吓坏了,发了疯似的把失魂落魄的我连拖带拽地带回蔻兰宫。
在蔻兰宫的绣床上昏睡了多久,已经不记得了。恍惚中,似乎看到一座清幽缥缈的山,薄如蝉翼的雾气缓缓缭绕在山腰,隐约透出山坡上,谷底处的青松绿柏,碧草繁花。芳菲斗艳处,坐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素衣素裙,头绾鬟髻的少女。
刹那狂风吹过,山野与少女荡然无存。代之的是一座冷森森的岩窟,岩窟内通道纵横交织,错综复杂,仿佛天然而成的巨大迷宫。岩窟的石壁上有些脸盆大小的圆形孔洞,排列成行。透过岩孔,可以看到距离十数米外仍是同样凿有圆孔的石壁,石壁之间却是万丈深渊,雾气蒸腾,深不见底。对面的圆孔处若有人影浮动。正迟疑间,两层石壁竟逐渐靠拢,那人影越来越近,是个青年男子。他的面庞被雾气遮掩,难以辨识,唯见一双紫瞳明澈若水。
正想再凑近去看清楚,岩窟的隧道竟颠簸扭曲起来,两侧的石壁化为干枯嶙峋的灰色巨爪,将我的身体牢牢攥住。
我被骇得呼叫出声,却猛然惊醒,原来不过是个梦。
虽是梦境,梦中所见的山野和岩窟却似故地重逢,还有――
紫瞳……那不是普通人会有的瞳孔颜色……我却觉得很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呢?任凭我再怎么拼命想也毫无头绪,反倒弄的头痛。
翠绿的光华在燧灵镯里小蛇般的游动,提醒着任务进程的更新。我默默地看着浮在空气中的粒子排成的一个个名字。姜王后和黄妃的名字已经不在了那里了,还有一些名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销去。看着空缺了不少的名单,我竟心里涩涩的。
窗外是一片黑暗,不知已是什么时辰了。我披衣下床,打算到外面走走透透气。
这个夜晚没有星,没有月,没有风,只有虫鸣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
在蔻兰宫外随意走了走,觉得很是无趣,正打算回去,身边树影一阵晃动。
闹鬼?白天死了那么多人,这夜黑风高的,正是野鬼出动的好时机啊!
“鬼――”我刚喊出一个字,嘴巴就被什么人从身后捂住了。
“别叫!是我……”伏羲警觉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我的呼声并没有引来巡逻侍卫的注意,方把手松了开来。
“黑灯瞎火的,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我险些被他吓出心脏病来,自然口气好不了。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伏羲的表情很认真,我从来没看到他这样认真过。
“去哪?”
“哪都好。”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说不清是悲伤愁闷难过不舍还是雄心勃勃壮志满筹赴汤蹈火的神色在瞳孔中闪来闪去,一幅就要生离死别的样子,半晌不吱声。
我心说干吗?你要等我哭鼻子抹眼泪的求你不要走么?
“跟我一起走吧!”伏羲突然抓住我的手,说道。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看着伏羲反常的举动,我突然有种感觉,今天晚上的伏羲,和以往不大一样,陌生的好似另一个人。
“王宫里再呆下去会很危险!”
啥?你是来辞行还是诱拐啊?尽管今天确实黄道不利,但是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逃走吧?就算你是很有诚意,我也不能说走就走啊。
我把头别向一边,又别向另一边,逃避着伏羲焦灼的视线。
“妲玑!十年前因为我的过失,让你被封印在异空间。现在,我一定会保护你,决不让你落入那些人的手里!”伏羲的话音很急促,双颊泛起了微微红潮。
他把我的手握的更紧,我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
十年前……又是十年前……为什么每个人都和十年前发生的不知道什么事情相关,甚至连一个看似宫中最普通不过的人也参与在内,而貌似最该了解的我却一无所知。
一股无名火冲上大脑,我甩开伏羲的手,发狠的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话音甫落,深夜清冷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化做强烈的振波,令我一阵目眩。
就算再怎么努力去平静心神,大脑仍是痛的要裂开来。
我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回蔻兰宫。
停下失控的脚步时,方觉泪流满面。
止不住的哀伤从心底喷涌出来,扯动着全身的脉络隐隐抽痛。
……那是那个女孩的哀伤……那个名为妲玑的女孩的哀伤……
次日清早,我得到一个消息,太师闻仲就要回来了。
闻仲并不属于灵魔的任何一族,不过是个曾在昆仑山修行过的普通人类。因是太乙真人的谪传弟子,在仙界倒也颇有分量。从道义上说,他较偏向扶持灵族。然而他身为太师,殷商三代老臣,对他来说,灵魔两族间无休止的战争并不是问题的要点,那和他并无太多瓜葛。重要的是,殷商王朝要万代兴荣。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愿望。
进宫,谒王,傍晚的洗尘宴,照例的繁文缛节。
后宫发生那么大的乱子,竟然半句不提。
晚宴过后,宫女过来传话,说闻太师想见我,请我过去府上一叙。
往闻仲的太师府去的时候,我心里七上八下不住地敲小鼓。 老头从边关风尘仆仆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就急着见我,连卦都不用占我也知道凶多吉少。想要推脱不去,也未免太不给老太师面子,毕竟闻仲权倾朝野,连纣王也要礼让三分。
然而会面却意外的平静。
老头国字脸,鼻直口方,灰白胡子,标准正派人士的长相。连神态也是,一直虎着脸,聊了约有一柱香的功夫,虽然都是些东拉西扯不着边际的闲话,他嘴角也从没见上翘过。
闻仲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淡褐的肤色,修长的四肢使得身着的武官服饰看上去很是服帖漂亮。秀如镌刻的五官也绝对称得上是很有“电”力。只是我总觉得这个人的某些地方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或许是过于狭长的眼角和一脸的桀傲不驯的神情吧。
“龙啸,夜深了,送妲玑殿下回去。”谈话末了,闻仲转头吩咐那人道。
龙啸微欠身向闻仲行礼领命,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很优雅。
我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这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冷森森的气息,让我觉得可怖。
出了太师府,外面有乘小轿在等。
上了轿子,使女放下轿帘,我稍稍安心了些,在轿子中竟瞌睡起来。
再睁眼,已经感觉不到小轿行进中的摇晃与颠簸。我心下生疑,挑开轿帘,两个轿夫早已不知所踪。迎面一座朱漆大门,门庭空旷,铺着整齐的青砖,门楣上两盏灯笼在周遭的黑暗中投下两团混沌的光影。除了这户之外,旁邻竟再无人家,连打更的声音也似两条街外的遥远。
“这里是我的住所。冒昧把殿下请来,万分抱歉。”龙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道,“殿下请进……”
手未触门,朱漆大门已吱呀一声开启。
龙啸看我惊讶,笑道:“我来自昆仑山,是仙界的护法。这等法术不过雕虫小技,见笑了。”
我方明白过来,这次真的被诱拐了!现在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硬着头皮随他进去,看看这个龙啸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进得厅内,龙啸让茶。我不敢喝,他便又笑我。
“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忍无可忍,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没什么,与师妹多年不见,叙叙旧。”龙啸举起茶盏,“师妹如今贵为御封天女,怕是早已忘记昔日的昆仑,也不记得师兄了吧?”语毕,满眼鄙夷之色。
我隐约记起梦中的山峰,如此想来必是昆仑山了。梦中的环髻少女,莫非就是十年前的妲玑?仔细回忆,那女孩的确很面熟,根本就是我现在这张脸孔的幼女版嘛。看来妲玑曾在昆仑山呆过,说不定也懂些法术什么的,只是好死不死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面冷心黑的师兄啊!
“叙旧大可不必了,反正我也记不起过去的事情,不如有话直说。”我向来讨厌拐弯抹角,他若是无事,用得着半夜把我骗来他的府第么?
“此番请师妹来,其实是件小事,烦请师妹帮忙――”龙啸阴冷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接着一字一顿地说道“天噬在哪?”
天噬,我已经从姬发和妲己口中听过这个名字,据称是魔妖之王。这样厉害的角色,连妲己也说久寻不得其踪。我对自己的事尚懵懂不解,又哪会知道他的下落。
“什么天噬鬼噬,我不知道。”龙啸向我步步逼近,我便不敢大声顶撞他,只好小声抗议。
“就知道师妹会这么说。你与天噬之事,瞒得过师傅,却瞒不过我。身为“星锁”,却和魔妖王私通,这罪过可是要下地狱的。”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威胁我也没用。”我气鼓鼓地回他一句。
“那好……今晚我们就暂先不提这件事。这么久不见,师妹可是越来越漂亮了。”龙啸一脸淫笑,伸手去摸我的头发。
果然是个色狼!
我“啪”的一掌挡开他的手。
他却没再尝试动手动脚,反倒又笑:“师妹娇蛮脾性还是未改。”
天下能把对色狼的正当防卫称为“娇蛮”的,恐怕除这脸皮厚过城墙角的龙啸之外也再无他人。
“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告辞了!”如此狼窝,久留无益,还是走为上计。
龙啸脸上转过一个古怪的神色,随后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师妹留宿。只是夜已深了,外面又黑,师妹路上可小心些,别走迷了。还有――今晚在我处之事师妹切不可说与旁人知道,不然――”
他话并没说完,不过单看他瞳孔射出的能剜死人的寒光,那不然的后果就可猜个八九。
我一边嘟嘟囔囔地咒骂着色狼,变态,疯子,一边摸索着回宫的路。
很不幸被龙啸言中,我果然迷了路。看到王宫正殿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了。
蔻兰宫里早乱成了一锅粥。妲己听说我一夜未归,慌的来不及梳洗就跑来见我。
一整晚都在外面晃荡,我早已疲惫不堪。妲己环着我的腰,用力地抱着我,她把头埋在我的脖子和头发中,全身发抖着,啜泣连连。
“你让我担心死了,我以为你又会这样消失不见……”
我勉强打起精神安慰她。妲己是个好姐姐,一直都是。
我只说从太师府中出来后贪玩闲逛,不小心走错了路。
妲己不放心,说以后出宫一定要珠珠陪我。
我苦笑,龙啸的事情是不能说的。
后妃惨死,闻仲回朝,再加上心怀叵测的龙啸,这宫中从此怕是再无宁日。


第十四章 陷阱

闻仲回来的第三日,宫中便掀起轩然大波。
闻仲虽为凡人,却天赋异禀,额间生有天眼,可以从万人群中辨识灵魔族人。正因为此,太乙才会亲自下山,收其为弟子。眼下闻仲就大大利用了这个便利条件,以整顿朝纲,清除奸细为名在宫中搜捕隐匿其中的魔妖和被魔妖控制的官员们。
他下手极狠,一旦发现,立斩不赦。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个个提心吊胆,生怕受到牵连。
我也没得了什么好日子过。闻仲特别指派了人,“美其名曰”保护根除魔妖关键的天女安全。这个人就是龙啸。
虽然恨的牙痒,却也无计可施。龙啸安排了亲信看守蔻兰宫,任何人进出都要汇报。于是一连七天我索性足不出户,还好有侍女情报团传递些各处发生的大小事情。不过我始终没能得到任何关于受辛的消息。紫辰宫禁止任何闲杂人等出入,包括日常服侍的宫人。受辛自那日起再未临朝,也不见任何臣子,除了闻仲。
时已初秋,清早的风虽不至把人冻僵,丝丝寒气仍是渗入毛孔。
我叫珠珠去拿件披风,却好久不见人回来。
院子里已积了些枯叶,这帮小丫头们大概看我平素对她们太过放纵,竟敢偷懒了。
我东张西望,想逮个闲手的宫女内侍什么的做做清洁。
一个内侍低着头顺着宫殿左侧的甬路走过来。我心下大喜,干活的劳力抓到了!
“你!过来!”我大喝一声,尽量显得有些主子的威严。
内侍被这突然的命令惊的猛一抬头。
我愕然,这不是早先在朝歌城外和妲己交过手的那个魔妖么?
既然被我发现了,怎能这么轻易就放他溜了?我一边大喊着“站住――”一边拔腿就追。
那家伙并不停下,反而跑的更快。
追到蔻兰宫外墙的拱门处,魔妖忽然不见了,我收不住脚,刚好和进门来的人撞个满怀。
揉揉被撞痛的鼻子,刚要骂人,又马上咽了回去。
被撞到的――是龙啸。
刚才的魔妖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
“那个人是……”
还没等我把“魔妖“二字说出口,龙啸眉头一挑,先一步抢过话头:“这几日公务繁忙,没能过来看望师妹,竟要师妹亲自出来迎接,实是过意不去。”说完,回头使个眼色,那魔妖识趣的赶忙离开。
我胸口的火烧到脑顶,勉强客客气气把龙啸让到客厅里。
“你和那个魔妖到底什么关系?”
龙啸不答,慢慢踱到摆置在客厅里的一只手刻松木书架旁。这书架是伏羲专门请人帮我打制的,木架边缘凹凸不平,没有上漆,裸露着黄松的原木,样式虽然简朴却很别致。架上摆了些占卜,历史之类的书籍。我从未读过那些书,不过放在那里装装样子而已。
他细长的指尖依次滑过中间一层的书脊,从中抽出一本,递到我手上。
“近来宫中不甚安定,师妹无事还是留在房里读些书的好,也可解解烦闷。”
接过书,是本诗集。
“我没有兴趣!”
刚要把书丢还给他,他却按住我的手,似有深意地说:“看了再说没有兴趣也不迟。”
我满腹狐疑的翻开书页,一张银杏叶做的书签滑落出来。
“送给你的,喜欢吗?”龙啸把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膀,柔声道。
书签做的很精致。完美保存的扇形叶片,连周围的细小锯齿都毫无损伤。末梢系着一小束五色蚕丝。叶面是湖绿色,边缘围有一道灿金,叶脉则是暗红。这是一种很稀有的银杏品种,名为“绛唇”,整个朝歌只有姜王后的落霞宫内植有两株而已,据说是南夷贡品。只是落霞宫是禁地,宫外男子绝对不得进入的,更不要说去王后爱若珍宝的树上采摘叶子。
“这叶子你是哪来的?”
“你心下已知,又何须问我。”龙啸把头更凑近一些,轻声低语。
我的耳根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越发觉得不舒服。可是肩膀又被他按着,动弹不得。
“如果……你不想你的那些侍女们也有同样的下场,以后最好不要问太多。”
如绵如丝的话语,却令我如浸寒冰。后妃乱性的惨剧,竟然是他一手造成。
“师妹回来朝歌的时候,原是叫那个王奎去请师妹的。谁想碰到妲己,让师妹被带进这乌烟瘴气的宫中来,还受了诸多惊吓。我定会好好处置那没用的东西。现下还有要事在身,改日我再来看望师妹。”龙啸说完,再不理会呆若木鸡的我,竟自扬长而去。
诗集从我僵硬的手指缝隙跌落。线装的书脊不堪震颤,散成一页页泛着墨香的白蝶。
我心下已如明镜,王宫内再不能流连。好在自那日起龙啸就撤掉了蔻兰宫的守卫,使我得以和往常一样自由出入。
换洗衣物,干粮,足够的铜币,打点好行囊之后,才记起要去往哪里,仍是渺茫无绪。
氤氲的天空飘着雨,纤细的,带着些许清冷。
雨丝并不绸密,只是仿佛要涤尽残夏的最后一抹铅华,静默地倾洒在初秋寂寥的下午。
虽然撑着纸伞,雨水仍旧濡湿了衣角,沉甸甸的。
御花园里半枯的草叶和着潮湿的泥土淡淡的气息轻轻拥在身边,让我莫名的有些伤感。
曲折的回廊隐约露出一角琉璃顶――那是名为霜栖的一个小小亭子。
霜栖者,双栖也。明明是廊角孤亭,却偏偏要取有这样一个爱意缠绵的谐音的名字。
亭畔一株古丁香,疏枝半掩的亭檐下,斜靠着一个慵懒的身影。他只松松的着了件单薄的烟色绢衣,秀目微拢,背倚圆滑的亭柱,一腿平伸于厚重的青石廊板上,另一腿则稍作蜷曲靠在一旁。右臂随意的搭上朱栏,一支探入亭内的丁香枝被轻扦在左手,枝头羽叶虽未至全枯,亦已半残。他抬起手腕,将叶上三两滴晶莹的雨露缓缓送入淡无血色的双唇。
不出所料,托病逃避临朝的受辛果然在这里。许或是因为宫中难得的一点僻静,他意外的偏爱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辛……”足至亭阶,我竟脱口直呼出他的名字。
不经意的小小惊诧,树枝脱手,轻轻摇曳在细雨中,抖落点点珠莹。
我自知失言,忙改口道:“王上――”
“很久没有人会这样叫我的名字了……但称无妨……”言毕,他失望之情流于眼角,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他瘦削了很多,表情也更加的冷漠。
踌躇了片刻,我开口道,我知道害死伯邑考的人不是你,后宫妃子的惨祸也不怪你。
他苦笑,你知道又如何?
“我要去找姬发,告诉他真相。”
他又笑,你不知道真相。
“你爱着他的吧!是这样吧!”我不禁吼出口。
“爱他?就要让他知道一切么?”
依旧似嘲似讽的口气,然而凄然的笑容,述不尽无奈。
我茫然了,我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又一个细雨霏霏的清晨,我终于离开了王宫。
受辛说会停留在这里的人,永远都只能顾影自怜。
愈见凋零的丁香树下,唯有薄霜伴寒亭。


第十五章 瑶碧

离开朝歌不到半月,便传来了西歧叛乱的消息。
各种各样的流言传的很广,即使在最小的食店打尖歇脚也都可以听到相关的话题。至于对事件本身的评论则是众说纷纭。然而距离朝歌城越远,无论村落城池都愈见荒凉,甚至间或可以看到衣着褴褛骨瘦如柴的难民拖家带口的向西边迁徙,他们对西歧起兵的认可也就不言而喻。
“又是一个空村子……”我望望敞开的草门内冰冷冷的灶台和长满蛛网的墙角,无奈地叹口气,“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没有人家就没有炊火,就算有个屋顶御寒可是午餐解决不了仍旧是很严重的问题。
半塌的竹篱笆外,似乎有双小眼睛躲在后面偷偷地看着这里。
是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还扎着总角,瘦瘦小小的,却很机灵。
“大姐姐,这里是我的家哟~”知道被发现了,他腼腆的走出来,却毫不让人的这么说道,大概把我当成是什么小偷之类的坏人了吧。
我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姐姐是路过的,很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这村子里的人呢?你是自己一人么?”
“村里人不是被坏人杀死了,就是逃走了……我娘亲不肯走,要在这里等我爹爹回来。”
“那你爹爹去哪里了啊?”
“被拉去当兵镇守边关了。娘说,如果我们走了,爹回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孩子忽闪着大眼睛,认真地说道。
“是这样的啊……”我不禁心下叹惋。就算天公作美,风调雨顺,接连不断的人祸依旧可以无情的摧毁掉这个小小的山野村庄。我很清楚,就算她们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可以再见到男孩父亲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只是留下来,就可以给自己一个可以欺骗自己的希望而已。
“姐姐饿了吗?”小男孩看着我,突然问。
“嗯。”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大约我实在太饿了,尴尬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我刚才挖到些番薯,打算带去给娘亲吃的,分一个给姐姐吧。”
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开后,我舒舒服服的靠着一根还算结实的篱笆桩坐下来。
过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还不见小男孩回来。
也许那孩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的吧。毕竟在这样荒芜的田地里即使只是番薯也是足以糊口的珍贵食物,怎么舍得给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吃呢?
胡思乱想着,篱墙外面的土迳传来隐约的争执声。
我连忙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过去。
七八个衣衫破烂满脸血水混着泥土的士兵疲惫地拖着大环刀和长枪站成一圈。刀刃和剑尖上大片大片的沾着丑陋的黑色血斑。
那个孩子就伏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用身体紧紧护住什么,一双眼睛紧张而愤怒的瞪着身边虎视眈眈的残兵。
看似领头的粗悍士兵长满刚毛的大手一把从后背提起孩子的衣服,像抓小鸡一样把他倒提起来。
孩子手脚悬空,怀中的东西骨碌碌滚落在土坑里――是一只红番薯。
“哼,原来就是一只番薯!你以为这点东西就可以填饱大爷们的肚子么?快说!吃的都藏哪去了?!”他眉头倒竖,额角一道深而宽的刀疤随着眉角肌肉的抽动,扭曲成各种丑陋的形状,使他的面目显得更加凶恶。
“这番薯也不是给你们吃的!”男孩噘着嘴,脸涨的通红。
“小兔崽子!不想活了?!”
男孩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的尘土扑了满脸。他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爬到滚落的番薯旁,重新把它护在怀里。
“喂,小妞~看够了没!过来陪爷几个玩玩!”刀疤脸很快发现了大大咧咧傻站在一旁的我,甩下男孩,淫笑着慢慢向我走过来。
我顿时傻了眼,说到底不管之前在宫中发生过什么,或许我实在运气太好,要说真正的危险还没真碰上过。眼下在这荒郊野外碰上一群穷凶极恶的残兵加色狼,只怕是在劫难逃。
星钥上坠的金环和铜铃被我背在身后的发抖的手弄的哗啦哗啦作响。
“呦~还带着禅杖,莫不是个俗家尼姑么?也好,爷几个今天就来帮你彻底还俗!”
我把星钥横在胸前,小步后退,嘴唇几乎被打战的牙齿咬出血来。星钥却只是静静地被我握在手里,完全感受不到一点灵性。
种种可怕的情景在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眼看刀疤脸毛茸茸的大手就要触到我的脸。
那手却掉了下去,完全的,和粗壮的手腕分离,带着喷涌而出的血浆掉在地上,和着黄土裹成黑红的泥。
我顿时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笨女人!”
这是我清醒过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真不知道王怎么会喜欢你这样愚蠢的女人! 还是死了的好。”
坐在头上两丈来高的梧桐树杈上的人忿忿不满地数落着。
“多谢救命之恩。”我极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虽然他的话极不中听,到底也算救过我,总还是要客气点。
“哼!谢也不必!笨女人! 若非王的命令,我可宁愿在一旁看你如何被那群脏鬼蹂躏至死。”
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立在我面前。他身形略嫌清瘦,面貌却极俊俏,肤若凝脂,发如清泉,一双眼睛笑中含讽,隐约有些妩媚之感。
虽然穿了男装,却分明是个美丽绝伦的女子。
“你说的王……是……?”我困惑地问道。
“笨女人!王为你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置大计于不顾,你竟连他名字都不记得!”
即使看在出手救我的份上一直忍耐着这个嚣张的女子, 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叫做“笨女人”也终究令人忍无可忍。我火了,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别一口一个笨女人!我有名有姓的好不好?你不也是女人,还是个善妒的小女人!”
话音未落,一股寒意立时袭向我的颈部,明晃晃的剑尖已经抵住我的喉咙。
我忽地回想起她手起剑落斩断刀疤脸右手的事情,不由得心下打颤,却又不甘口舌上认输,只得小声说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男女不辨,当真愚蠢至极!”
他脸上神色极其怪异,许是被误认为女子心下大大不满。
“原来……你真是男的啊……这个……公子……对不住……”我冷汗直冒。
他收了剑,语气缓和了些,说道:“算了,也是我不敬在先,我叫瑶碧。 王已等了你很久,我们快走吧。”
“可是……要去哪里?王到底是?”
瑶碧浅浅一笑,笑容妖异莫测:“天噬。”


第十六章 束缚的记忆

窑洞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凹里,又阴又潮,不时有冰冷的水珠滴在我的衣服上,脚边也似乎有什么小动物偶尔吱溜地跑过去。我抱紧了肩,怀疑地盯着前面领路的瑶碧――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的魔妖之王的居所么?
越向窑洞的深处走,瑶碧的步子就越快,历来自认脚程不错的我跟的也逐渐吃力。瑶碧扭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肯定是嫌我走的慢。 借着余光偷偷瞟他,竟然是一脸的兴奋。看到他似是不能自抑的上翘的嘴角,笑的好像买到了糖果的孩子。我立刻体验到了砧板上的鱼肉思想境界。
然而命大如我终究还没有惨到任人刀俎的地步。到达窑洞的尽头意外的宽敞,就像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室。两条细细的水流从石头的缝隙中汇聚起来,流入石室中央的青石环绕的浅池。窑洞顶壁投下点点银白的光屑,泛在池水中熠熠生辉,恍如星沉池底。
池边坐着一个人,披散的漆黑柔发披肩,一袭杏色长衣,下衣摆随意铺下,覆住池畔的青石。
我惊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虽然不是平时的装束,虽然和那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那人分明是伏羲。
伏羲看着我,并不说话,只是微笑着。
空气突然抖动了一下,强烈的气流波从伏羲周围扩散开来。
我定一定神,发现坐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再是伏羲,而是另外的一个陌生男人。他身形比伏羲更高大修长,霜色长发直落池面,前额发丝的遮掩下,狭长的眼角略为上挑,眼眶中赫然是一双晶莹的紫眸,灿若紫棠花开。
他手中执着一只琉璃沙漏,他把它逆转过来,细细的砂无声的将时间倒流……
那一霎,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手推开了始终挡在我脑海里的阻障,抛弃了一切沉重,唯有记忆的痕迹清晰的刻在那里。
置身于被深黑色充斥的逆转的时间里,我看到了妲玑。
一个有着和我现在同样面容,素衣素裙,头绾鬟髻的少女。
她立在我对面,单纯的如一件洁白的瓷器。
随后她转过身子,脚步轻盈如飞鸟般的向远处被封隔在迷宫般的岩洞中的某处奔去。
顺着延伸的足迹,我看到了幼时一处嬉笑玩耍的受辛,姬发和妲玑。
龙啸似乎年长些,一脸不屑的样子冷眼躲在树后面看着这群仍旧天真的孩子。
姬发虽比受辛看上去还要瘦弱,却好像哥哥似的处处护着妲玑。
妲玑长大了,十五岁的她漂亮又灵气。远远的后山里,藏着少女的秘密。迷宫似的岩窟内氤氲缭绕,厚厚的石壁上圆孔迷迭环绕,深渊的空隙间,隐约露出地华贵而充满魔性的紫瞳,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每日背着师傅和师兄偷偷上山,和那人说话,甚至只是默默地对视着,她也觉得满足。
那一天的傍晚,她依旧去了岩窟,因耽搁的久了,便走了平素鲜有人迹的另一条更隐蔽的路下山,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座瀑布。
飞溅的银光水色中,立着两个相拥的赤裸身体,受辛的头靠在姬发结实的胸膛上,冰冷的水从头顶沿着长及腰际的发丝流下,乌亮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白玉般的身体上。
妲玑几乎惊叫出声,但她马上知道这个时候她最好离开。只是慌乱的步伐使得她一时不知该向哪里躲藏才好。
受辛抬起半闭的眼帘,把妲玑的一举一动完完全全捕捉在视线里。他依旧靠在姬发身上,似乎抱的更紧……他的眼瞳里,说不出是哀怨还是绝望……
作为灵仙族的头领,族人始终认为圣灵使理应只有一位。然而这一世却有例外。
仙界预言,这一世的两位圣灵使有一位身上带有堕星印,而堕星印的另一半,据传在魔妖族之王天噬的身上。当两片分离的堕星印合而为一的时候,天噬获得超逾仙界平衡的力量,魔妖将昌盛,大行其道;另一方面,这强大的力量也可以在双印合一时被永久封闭,将印痕持有者灵魂禁锢,永世沉沦在轮回中。
是将这个世界推向被魔妖控制的黑暗深渊,还是将这不祥的力量封印,个中关键则在于“星锁”。
“那星锁就是你啊……想来天尊特意收你在昆仑山修行,并不单纯因为你是天女,更多的是因为你还担负着星锁这个角色吧……”受辛意味深长的看着迷茫的妲玑,慢慢的说,“我偶然从天尊的谈话中听到这样的事。拥有一半堕星痕的人,正是他……堕星痕是隐在身体内的,也难怪他一直都不知晓。不论是他还是你,我不想你们受到任何伤害,更不希望你们有一天,也许会永远消失……”
“所以你即使冒着被仙界除掉,万劫不复的危险也用那样的方法替代他成为堕星痕的承受者么?”
受辛勉强故作轻松的笑笑,话音却透着凄凉:“我还能怎么做……?”
“真是乱来!”妲玑生气了似的,变得异常严肃,“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样的话……除非……你离开……你肯么?”受辛斜过头,悄悄观察着妲玑的反应。
他把妲玑的回复作为他的计策,他为了这个计策不惜孤注一掷。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就放弃生命,他还想爱他,被他爱。他以为这才是开始。虽然这样会很对不起妲玑。这并不是因为他恨她,如果她不肯,他并没有打算勉强。他爱她一如兄妹,只是现在他不得不更自私一些。
“那么,我答应你,我会离开这个世界。”妲玑回答的干脆,坚定。
出乎受辛的意料之外。
他们违逆了禁忌,偷偷打开了昆仑山顶那扇传说中可以通向异空间的的女娲之门。
对于妲玑的突然失踪,受辛扯了谎,他并不擅长妄语,只说妲玑为了救他而与天噬签订契约, 以天女的身份,一命换一命。
沙漏里的沙洒的一粒不留的时候,妲玑的影像消失了。
我看着坐在池畔的紫瞳男人,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
曾经受辛说他欠我的,现在我明白了,他从来不欠我什么,也不欠妲玑什么。
妲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她自己心里的紫棠花而已。
但是对于我,我认识的是伏羲,不是这个叫做天噬的魔妖之王。就算传承了妲玑的意识,拥有了她旧日的容貌,我也依旧不是妲玑。
瑶碧说伏羲是天噬的第二不完全形态,他们是统一的。
我不这么认为,因为天噬的眼里只有妲玑,曾经的妲玑,不是我。


第十七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当我恶狠狠地质问天噬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是星锁而故意接近我的时候,他像猫一样瑟缩起来,一脸的无辜相,呆而可怜的神情好像在证明我才是欺侮人的恶棍。
瑶碧看似很开心,仰着头眯着眼,脑袋点点,肩膀耸耸。许是认准了这是个分崩离析我和天噬二人让他有机会趁虚而入的好时机而掩饰不住的洋洋自得。
我想起了在路上听到的瑶碧“赞美”天噬的措辞:王是个像孩子一般单纯善良的人。
当时听了这话差点没喷饭的我,终于有点恍然大悟。
无论是圣灵使还是魔妖王都是女娲大神选定的,两族相生相克,不过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圣灵使并不一定聪明能干,魔妖王也并不一定十恶不赦。
所谓完全形态的天噬,除了一幅漂亮外壳之外,性格就像个被宠坏的公子哥。而瑶碧的兴趣之一,则是把他当作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一般哄来哄去。
但是,抛去妲玑会为这样的人牺牲自己的奇怪举动不说,这个天噬真的可以当那些看上去穷凶极恶的魔妖众的王么?
我怀疑地问瑶碧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虽然对我掩饰不住的鄙视情绪不满,但还是给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王可并不是为了指挥那些粗俗的下等魔妖去伤害人类而存在的。 那些魔妖需要有人管制才不至于发狂暴走,王正是这样的力量牵制。”
瑶碧滑稽的双手向天做了个拥抱太阳的姿势。可惜他的头顶不是太阳,而是湿漉漉的岩石。 恰好一大滴露水滴下来掉在鼻尖上,他只好狼狈的用两只手去胡乱涂抹。
“据说很多年以来灵仙族都在寻找天噬的下落却不得其果。你们倒底藏到哪里去了?”我对这个问题很好奇,这两个家伙该不会一直躲在这么阴暗的窑洞里吧?
“当然是在昆仑山呦~”瑶碧撇撇嘴,“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十二年前王突然被原始天尊那个老头关到镜幻崖去了。等我把王救出来,他已经被镜幻崖内的瘴气所伤,失去了几乎全部的法力,只能暂时以次形态隐居休养。”
原来如此……如果就在昆仑山,自然是怎么也不会被灵仙族发现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么。
“那那些魔妖做出的坏事都是誰指使的?难道是――你?”
瑶碧差点要蹭地跳起来,然后不顾形象地狠狠啐了一口:“呸!你还说!都是你那个好师兄龙啸做的好事! 王被关起来后,那帮胡子老头就指派了他临时代管,任那混蛋放纵魔妖魔兽们胡作非为。 你说,你是不是和他一伙来对付王的?”
“别把我和那种任混为一谈!”我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了躲。
这矛头怎么这么快就指向我啦!
正看着瑶碧摸黑四处找剑的当儿,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天噬大约睡醒了,听到说话声便向这边走过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银亮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一看到我,立刻露出一幅怯生生的模样。
瑶碧马上忘了找剑的事儿,赶快一把扑过去,心疼的什么似的:“怎么睡这么会儿就起来了,是属下说话把您吵醒的么?”
“不,躺太久,有些头痛罢了。”天噬小声回道。
我仰脖看看顶上,原本洞顶上面有些小缝隙,那家伙去睡觉的时候还可以看到有细如蚕丝的光线透进来。而现在,窑洞里已经是不点油灯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他大约是察觉了我的想法,继续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其实我在想事情……”
周围一团昏暗,根据那口气,我猜他的脸一定很红。
“是有话要和我说吗?那我们去个清净的地方。”我瞥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睛的瑶碧,一把拽住天噬的袖子把他跌跌撞撞地扯出洞外去。
晴朗的墨蓝色天空把弦月和点点细星洗的几近透明。山里的风虽然有些凉凉的,吹在脸上却很舒服。
我和天噬肩并肩坐着,天噬的面容在夜幕下美丽的有如幻影。
过了许久,他开口道:“可以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么?”
柔和的每个字音仿佛岩间漴漴细泉渗入湿润松软的泥土,静静地没入清凉的夜风漂荡而去,
我摇摇头。
“你难道不是应该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么?伏羲说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那也是你的意志吧?”
“嗯,我要上昆仑山,去向天尊问清楚一切。明天就启程。”
“会很危险吗?也许会和天尊,真人他们正面冲突,那些可是有接近神祗的法力的人们……”
“你担心我?”
我点点头,又拼命摇摇头。
“你看……”天噬扬起右臂,长袖在夜空中划出半弧。一道闪闪发亮的金粉从指尖散开。光秃秃的岩石顿时亮了起来,一瞬间四周的枯草败枝尽化为绚烂的金色花谷。
细柔的乐声从花芯间奏起,无形的乐波优雅的撩动静谧的空间。
“幻术?”我疑惑的问。
“不,是真的。”天噬一幅认真的表情。
我笑了:“你骗我,不会醒来的梦再美也总有一天会变成无可弥补的悲哀。你这样会输掉,输给那些迂腐的老头,输得很惨。”
“不会醒来的梦就是真实的存在。”他把头靠上我的肩膀,握住我的手,恳求似的嗫诺,“不要让我离开,总有一天我们可以牵手在这花丛中……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手指的触觉冰冷冷的。
我看着他的眼瞳,紫色的水晶失去了光泽,只有无神的空洞。
他的妲玑已经不在了。
也许伏羲也已经消失了吧。
身后的不远处,瑶碧偷偷躲在那里,做咬牙切齿状。
我心理暗暗泛酸水,瑶碧是幸福的,这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王,看似有点不正常的小美男还不知道,其实他才是天噬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我突然想到了受辛,粗粗理了下头绪,看来姬发和受辛之间的梁子怕是从妲玑失踪后就结下了。姬发倒底小心眼,老以为妲玑是为了受辛而离开。而受辛也因为非但事情没像预想的那样发展,反倒引起姬发的误会和不快,最后干脆导致两人成了对头,大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郁闷,更可能从此怨天尤人,所以才一蹶不振,任由朝纲败坏,社稷被那些散乱魔妖侵扰。然而事情的罪魁祸首,哦,不,我不能这样说自己嘛,是曾经那个妲玑自以为是做的决定引出来的后果。当然,如果我没有被阴差阳错的送回来,恐怕形式也不至于突变的这么快。
这样想着,脑中又记起离宫时受辛的话,他的神态,他的举动清晰的重新浮现出来,我猛地意识到,他在等着姬发,他在等死。我在这山上悠闲的看花的时候,姬发的军队这时候不知道已经行进到什么地方了。
“真是一对白痴!”
我狠狠地在心里骂道。


第十八章 昆仑山的秘密

昆仑山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细薄如蝉翼的清风中静静摇摆的翠草也好,音符般柔和的山峦弧线也好。都仿佛从不曾改变似的仍旧停留在那里。虽然说我一直不认为对别人的记忆会抱有真实感,但是这景色却意外的让我怀念。
天噬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地在前面领路。看起来他对这地方是相当熟悉。瑶碧紧紧地跟在身后,虽并不需要东张西望,却是时时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渐渐的,已经看得到朱红色的高大山门了。
我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那座威严的山门。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埋伏或是阻碍,顺利的简直不能让人相信。
但是,就这样光明正大的从山门进去可以吗?
“怎么了?”天噬转过身来问我。
我摇摇头:“嗯,没什么,走吧……”
瑶碧适时的过来插嘴:“她怕了,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原来是这样啊。不要紧,我们是正义的,是要为了解决下届那混乱的世界和弄清我们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而来的,不需要畏首畏尾躲躲藏藏。”天噬和蔼的微笑着。
那语气,那神态,再加上那么有自信的正气台词,真让人――
想不佩服这家伙头脑坏掉的程度都难!
只是我已经被逼上梁山了,哦,不,是昆仑山。
过了要使劲仰起脖子才能勉强看到顶的好像牌坊似的朱漆大门,天噬就抛弃了他的“正道”,转而专拣林子间那些七扭八扭的小路。
我努力地想从残旧的记忆中找出些许对方向的印象来,却还是很快就迷了路。
原来昆仑山有这么大……
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在两棵并列的千年古柏前,天噬站住了。
“这里就是结界的入口。”他严肃地盯着我看,然后从齿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几句话,“从这里过去,就是禁地了。普通的昆仑弟子是绝对不允许入内的。你……确信你一定要跟随过去么?后果可能很严重,或许被逐出师门,或许被废掉一身修炼的灵力。”
“到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故意纵身一跃,跳过那两株古柏的树干间看不见的线段,“我都已经进来了,还不是好好的?”
其实我本来想说的是,都到这份上了,难不成你要把我丢在这自己进去?到时候您老万一出不来?我要怎么办?
再说……我也根本不在乎那些所谓的修行与灵力。
天噬苦笑:“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只是不管你见到什么,都不要惊慌。”
我点点头。
丞相商容府里假山下那魔兽出没的迷宫都闯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我现在有虽然并不清楚实力但看上去应该还不算弱的魔妖之王和看到王有危险绝对不会不顾的忠仆外加只用过一次还不知道下次能不能用的星钥,就装备和级别来说已经比那时要高的多了。
即使要打倒终级BOSS也应该不是难题吧。
如果不打倒最强的敌人,最终只有GAME OVER。
我握紧星钥,随着天噬和瑶碧继续紧张的行军。
结界内的环境一团静谧。
不是会令人心生畏惧的如空一般的死寂,相反,是让人心情舒畅的温和安宁。
林间或有黄莺婉转的啼鸣,伴在芬芳的野花香中,听来格外的舒畅。
过不多会儿,隐隐约约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清脆,熟悉。
那是灵巧的玉石块互相撞击并和光滑的大理石桌表面发生摩擦的声音。
声音的源头越来越近了……
三个穿不同颜色道袍的人形也清晰可见。他们都留着垂胸的白胡子,同样雪白的头发在脑顶用道冠高高地束起。
我确实没猜错…….
这些人――果然在打麻将!
哗啦哗啦的声音,正是六只手在不停地把精致的石雕牌搓来搓去而发出的。
我们都已经近到那三人身旁,他们却好似浑然不觉,依旧低着头专心地洗着牌。
其中一著紫袍的道人冲我们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太乙啊,你去茅厕的速度还真是快呢……这牌不好好洗透了可不行,怎么就老是你这老小子胡呢?”
他反手一拍,恰好拍在瑶碧的剑柄上。
冰凉坚硬的触感让他猛然抬起头来:“啊,啊,你是……”
过度的惊愕让他睁大了原本眯缝着的双眼,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别十五年,天尊过的可还好啊?”
天噬“啪”的一掌拍在原始天尊肩头,呵呵冷笑。
天尊的嘴角不自然地向左上角吊起,转而又吊上右上角,额上冷汗直冒:“还好,还好……还是老样子……”
一扭头,他大概是发现了我,好像如释重负似的赶快转移了话题:“妲玑?诶呀,都十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哎!不对,这里是禁地!你怎么敢擅闯!”
老头一边偷着擦汗,一边故作镇静强装发怒。
这时恰好太乙回来,见到我们这一行不速之客也立刻呆若木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天噬斜睨了他一眼,道:“人都到齐了,现在可以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是说――囚禁我在镜窟十五年的事。”
杀气腾腾的话语果然有一定的震慑力。
几个老头你推我阻,都是一脸难色,脸一个个涨紫的像熟透了的茄子:“那个…….啊…….是误会啊…….不不不,是事故……..你连输三把嘛,按那天的规矩,输家要去镜窟面壁三日,可是太乙刚好来了……三缺一嘛…….所以就……”
“对对对,都是因为太乙来了……”
被指责为罪魁祸首的太乙百口莫辩,慌乱地拼命摇头,头上带的高顶金道冠连摇带颤,已经歪到一边。
“所以就把我忘在那里了?还真是过分啊――天尊――-”
“人上了年纪嘛~难免记性就差了,再加上大伙玩的高兴,就――”天尊的脸由紫转红,好像猴屁股,不住地搔着头。
一切发生的起源,竟然是为了这样愚蠢的理由。
听到这里,天噬也不再问话,一屁股坐在原来太乙做的位置,伸手去码桌上的牌:“这次我坐庄。赌注嘛――就是你的几个弟子……”
原始天尊一怔,随即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去码牌:“安啦安啦,就依你,来来来,继续继续…….不过――赌我的弟子们也太狡猾了…..你若输了,搭上‘通道’如何?”
“你这老狐狸!”瑶碧早已怒不可遏,拔出剑来。
“住手!天尊可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天噬喝住瑶碧,转而饶有兴味地看着天尊,略微思索了一下,道:“‘通道’,也就是可以和异世界联通的另一个人格‘伏羲’么?虽然你的几个弟子并不值得我这么做,不过我还是答应你,如果我输了,就杀死‘伏羲’,永远关闭女娲之门。哼,你会要求这样,只是不想再受到门另一边的女娲大神对这个世界的控制吧?我警告你,一切的后果,你要想清楚。”
瑶碧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天噬制止住。
“我已经决定了。因为……”他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微笑着喃喃道:“我还需要再用那道门,所以,我不会输……”
天啊!这已经输过一次的家伙还以为自己是赌圣么?
“这里有瑶碧陪我就够了,你回去吧。”天噬的声音听上去简直就像马上要英勇就义。
我想要反驳,但不知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强烈地阻止我说任何赌气要留下来观战的话。
我有我要救的人,我并不想在这里耽搁的。
天噬伸出左手,手掌似是无力似的半伸开,好像要握住什么东西。一个黑洞慢慢地在掌心形成,扩大……直至成为一个无尽的漩涡。
“这就是被称为‘女娲之门’的本体,也就是我的另一个人格‘伏羲’的具象化。它――不止在昆仑山顶,而是在我希望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出现。”天噬苦笑着,“来,握住我的手,我送你回朝歌去……”
我顿然醒悟,昆仑山想抛弃调和者的身份掌控灵魔两族和天下是早有预谋,不可能轻易放弃。天噬故意留下来,不论输赢,我都有时间和机会自己去解决那些事情。
只是,我有那样的力量去做到吗?
我这样想着,缓缓向天噬伸出手臂……


第十九章 美满的大团圆

残阳流金,将最后的辉煌赋予这个沉没中的殷朝皇宫。
我在大殿慢慢走着,不寻常的寂静连留在身后的脚步声都迅速吞噬掉。
殿内不知什么时候被漆成比雪片还要白的纯白色,墙壁,廊柱,屋檐,即使在黄昏中也白亮的晃眼,让人不由得阵阵目眩,而不敢去正视。
已经走了三处地方了,从曾经居住过的蔻兰宫,到王后的落霞宫,再到平素不可能会让人随意走动的皇宫正殿,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层层白色的纱幕从高高的房梁垂下,遮住一地荒凉。
我来晚了么?他已经――死了么?
不!那个名字还好好地留在燧灵镯映出的名单上。
我疑惑着,四处找寻着。
脚刚刚踏出大殿外,就看到一个人。
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哈哈,师妹终于回来了~”
得意的冷笑夹着胜利者姿态的狂妄,光是听到这声音就让我背脊阵阵发凉。
和龙啸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妲己。
她被他擒在手里,衣衫散乱,双目微微闭着。
“逃吧……小玑…….快点逃吧……”妲己的口中如呓语般地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你想要怎么样?”我故作镇定,将星钥指向龙啸。
“以姬发为首的周兵已经完全包围了朝歌。但是他们不会赢。朝歌已是一座空城,这里没有人,只有――发狂的魔兽。我只需要要了那小子的命,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还真是要感谢他,替我打下殷商的江山――哈哈哈哈哈哈~~”
“你放了妲己姐姐!”我怒道。
“我把她带来,不是来和你谈条件的。现在的你一无所有,也没有任何资本和我谈放了她的条件。我只是,特意让你看看她的死法而已。”
龙啸说着,用手掌按住了妲己的脸,并开始用力。
“跑吧……小玑……不要看……不要看……”妲己哭泣着。
我无法再忍受,我的腿不受控制的开始奔跑起来。
身后,我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停住奔跑,感到胸口一阵阵悸痛。手心被灼热,低头,星钥在闪闪发光。
“沉睡的远古之神,
请遵照与我灵族世代的约定,
以诚挚的祈祷,
向您请求开启星辰力量的封印!
唵僕入嚩羅吽!”
我纵身跃上半空,手臂操控星钥发出一道如利刃般的五彩光束射向天噬。
天噬骇的松开了握着妲己面门的手,灵活地向右边闪避,躲过了一击。
“不可能!星钥应该只会对魔妖族发生效用才对!”
“只是你这么认为罢了!”我急速贴近龙啸,向他喉咙刺去。
龙啸身子一扭,左手反手抓住星钥的长柄,右手一掌向我胸口推去。
我的身体被强劲的力道反震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被击中的胸口痛到几乎不能呼吸,铁锈味的苦涩液体从嘴角淌下来。
星钥掉落在手边几尺远的地方,失去了充满灵力时的金色光芒。我就势一滚,重新将星钥握在手里。
我还没来得及回过头,背上就传来一声钝响,随即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湮没了我的视线。
“小……心……”最后留在妲己脸上的,是虽然惨淡却仍在庆幸着什么的微笑。
那之后的事情,我已经不能再回忆的起来。意识完全被愤怒吞没,失去理智的身体如同疯狂的野兽,撕碎眼前的一切。
星钥带动雷鸣,击中龙啸的头颅。
他倒了下去,残破的身体再也无力支撑这场对抗。
我揪住他的衣领,发疯似的喊道:“辛在哪!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不想……杀他…….可是……他……想死…….”
龙啸的视线落在落日深处,高及天穹的的摘星楼顶,熊熊烈火烧落铺满一天幕的骄艳红霞。
城楼外,已经可以听得到西歧大军的兵马喧嚣。
“我….死后…..失控的魔妖…..必然……把这个时代…..毁灭…..”龙啸挣扎着说道,满目凄然, “过去……回不去……了……”
我拼命奔跑起来,向着刺眼的火光跑去。
厮杀造成的令人不悦的声音源源不绝地传入耳膜,愈来愈近,愈来愈响。
城下,姬发和吕望互相扶持,奋力与失控的魔妖族和大批魔兽战斗着。
他们就快要成为新的时代的王,和王后。
我在城墙上,站定,深深呼了一口充满硝烟和血腥的浑浊空气。
我感觉到妲玑站在我身边,虽然是存在同一个身体里的虚幻的人格,我却像是第一次和她靠的这么近。
――那个传说,是假的喔。持有星钥的你,本身却是星锁,你不觉得这是很矛盾的事情么?
当你执起星钥的时候,就开启了封印在你身体里的力量。就是这么简单。
分成两半的堕星痕,其实代代都存在。它们是魔妖王与圣灵使共同分享世界平衡的证据。作为魔妖之王的天噬因为拥有掌控时空的女娲之门,因而得到永生;而圣灵使的堕星痕则代代流传,寻找着它真正的主人。
――这么说――-?
――对,虽然看似阴差阳错,但也许不过是一半的堕星痕在寻找它真正的主人的过程。
姬发失去成为圣灵使的条件,变成普通的灵族。或许――当他成为周王的时候,连灵族的能力也会被剥夺吧。
堕星痕会保护主人,或者不如说,它不允许它的主人自己毁掉作为容器的身体。
――那么――他到底去哪了?
――你会找到的。因为你是灵族的天女~也是注定要和圣灵使在一起的人。十年前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剩下的,只有思念体而已。所以现在,我还给你,这个身体。 用成为“星锁”的我的思念,融在星钥的力量中,成为封印……只是,有一件事可以拜托你吗?
――你说,我一定做到。
――把星钥交给天噬,那原本就是他的东西…….
――我明白了。

然后,我祭起星钥……


第二十章 尾声 钱美美的幸福

我看看手表,指针停在九点五十分。
“啊,都快十点了,一直望着这么安静深邃的星空还真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呢。”
我有些无聊地准备往山下走,已经必须要回寝室睡觉的时间了。
一点细碎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吓了我一跳。
身后站着的,是个瘦瘦高高,眉目清朗的男生,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画夹。
虽然看上去一副无害的样子,不过若不是因为他衣服上别着和我同样的校徽,恐怕我也肯定会大叫出来吧。
他带着一脸迷惘的神情,有点犹豫地说道:“你好,我是xx大学的一年生,今晚第一次上这座山来,对路不熟悉,不知道该怎么下山回学校去。请问你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吗?
“可以啊~和我一起走就好了~”我掂起搁在脚边的书包,
“这么晚了,你还上山来?女孩子一个人很危险啊。”
“我来看星星,原本只打算一下子就回去的。倒是你,在山上做什么呢?”
“也来看星星的。”他简短地回答道。
“啊,是吗?星空真美啊,可惜就算有再长的竹竿也够不到那些闪闪发光的小家伙们呢。”
“不一定喔~”
他笑笑,从身后背的画夹中拿出一张纸。
涂成令人沉醉的深蓝色的画布上,星空,近在眼前。
“你看……换个方式就可以了……”他温柔的说着,带点少许的得意。
我抚摸着刻在画布织细的纹理中璨若明珠的点点繁星,轻松地笑出声来。


后记:偶拖了一年多最终以无限胡编+蓝尾磨完的第一篇小说。文的名字改了好几次,现在这个也不确定会是最后一个……

comments:

比预想中的要好,但是情节soso,看一起来超级像game之类的,人物的性格不是很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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