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漫天飞舞的缭乱下晦暗的人心

　　盼望下雪已经盼望了许久，终于上天回应了我的愿望在已经多年无雪的冬天散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记忆中如飞絮般的鹅毛大雪仅出现在我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那个时候校园的小型中央广场上有口不大的池子，池子里养了几条金鱼，由于严寒，池子的水面盖了厚厚一层冰，当时好奇心旺盛的我由于轻信自己的目测判断，爬上冰面准备试脚，结果却是冰盖破裂，棉裤湿了一半。经过瑟瑟寒风的蹂躏，提着结了一层冰霜的裤腿，心惊胆战回到家的我还是被严厉的老妈狠狠瓜了一顿。
　　虽然往事如烟，但却记忆犹新，尽管儿时色彩斑斓的记忆掺杂了一丝浅浅的黯淡，但那飞扬的雪花、雪片飘落在脸上的柔软触感、房檐处垂下的美妙冰柱、雪地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让我对白色的雪后世界有了一种近乎痴迷的向往。白色的雪就像是生日蛋糕上的甜美奶油，亦像是美味沁人的牛奶冰淇淋，带给孩子们无穷的乐趣。而有形的雪也赐给困顿于物欲的人们挥洒情绪的自由载体，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尽情享受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回首欣喜地点数地上一串串专属于自己的脚印。
　　这次的雪大且漫长的令人意外，周末回老家的时候还跟父亲打赌这绵延全国的大雪会否光顾我们这里，结果这个赌注以老爸的完胜为结局。周六一起床我就看到院落、房檐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装。到了中午时分，弥漫的飞雪让有序的城市一下陷入了无措的混乱。从市区驱车回家的路上我就目睹了几起交通事故，其中一辆起亚牌黄色小轿车由于驾驶员经验不足，冒雪快速行驶，结果刹车打滑被身后的桑塔纳撞离了原先的车道，后果就是变形的车厢、破碎的车灯气息奄奄得横卧在马路中间。
　　回到家，门口的雪已有十多厘米厚，棉絮似的雪地上仅留着一排送报纸人的足印。看着这片久违的白雪，欣喜若狂的我在院外来回折腾，光是踩雪这事儿就足够让我快乐上好一阵子了。但是人的心境总是在变化着，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和悲哀，孩童时代的无忧无虑在岁月的蹉跎中化为了无奈的瞻前顾后。作为孩子，他们看到的就是白色的雪花、雪后的美丽世界；作为大人，他们想到的是湿滑的道路、拥堵的交通、封闭的高速、告急的用电、飞涨的菜价，他们看到的是大雪破坏了城市系统的平衡。成长之后的我还来不及沉淀雪花带来的孩子般的欢乐，大雪留下的一堆难题已然给愉悦的情绪布上了一层阴暗。
　　周日，雪势有所减小，但晚上的积雪还是让我和家人大大吃了一惊，院子盖上了厚厚一层雪被，房檐上滑落的积雪埋满了东西两条过道，西面过道里的一棵天竺子被房檐上跌落的积雪压弯了枝桠，让人看了心痛不已。家人忙着除雪，我则只能提前动身回上海。由于高速封闭，无奈之下车子只能选择国道，从车里看窗外飞散的雪片，我的心情沉重，窗外那片洁白美丽的世界现在看来单调的有些碍眼。
　　上海，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但一直没有办法从心底里喜欢上这个虚荣的城市，自然也无法喜欢上生活在这个虚荣城市的虚荣自私的上海小市民。上海的雪花虽然是白色，但却只能在天空和屋顶看到雪的真颜，被车辆碾碎的雪花尸体混合着丑陋泥浆散落在道路两侧，融化的雪水在低洼处汇合成黑色的水坑，这就是可怜自傲的上海人所能看到的雪景。
　　周一，雪花继续飘扬，城市主干道上看不到积雪，行驶的车辆肆无忌惮地卷起污浊的泥浆招摇过市。人行道上堆起的雪粒被路人压成了半透明状的冰块，附在本已湿滑的路面，让匆忙的上班族行走起来举步维艰。不知何时起，私家车辆成了中国交通系统建设布局上的一方张扬霸主，因为车子能快速带动经济发展，车子可以张显个人的财富，满足人们那点渺小的所谓荣耀。在推行让道于车的道路交通指导方针的指引下，不断扩张的车道疯狂蚕食着行人本就可怜的一点地盘，于是就有了公交车站占用人行道，自然也就有了这样的风雪天里乘客们簇拥在狭窄的人行道上候车的混乱场面。
　　《警世格言》中有“自家扫取门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的词句，比喻不要多管闲事，这次向来好管闲事的上海小市民却一反常态，任由自家门前的雪堆积凝固结块。写字楼、商厦、银行门口则是象征性地辟出了一条小径，清理出来的污泥烂雪被随意丢弃在道路两侧，占据了行人大半面的通道。主干道上执勤的交警和往常一样，在他们的脸上能找到的只有可笑的冷漠和傲慢。交通协管员举着铁铲、扫帚笨拙地耙着地面，看似忙碌的他们只是把雪从这边折腾到那边，再从那边折腾在这边，使得人行道、道路转角处的本就乱糟糟的肮脏积雪更加乱糟糟。
　　上班的时候好事的我询问同事是否电话回家问候家中状况，因为他的家乡现在暴雪成灾，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善良热心的小伙对我的提问嗤之以鼻，称没有必要电话回家问候，因为这种电话毫无意义，风雪不会因为打了电话而变小。最让人觉得无语的是这位弟弟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家乡有暴风雪，现在孩子的心还真是只为自己跳动。
　　晚上回家，机动车道上的雪早已不见了踪影，道路两侧的积雪又厚重了不少，本就不宽的人行道显得更加狭窄，上面那层硬邦邦的积雪在灯光下泛着惨淡阴森的白光，即使是艺高胆大的青年此刻也不敢贸然在如此滑溜的走道上行走。于是就出现了行人不得不选择走相对安全的车道，飞扬跋扈的车主咒骂行人的难看场面。
　　回到家，打开电视，新闻里领导们的做秀让人反胃，难怪今天路透社中文网站上一篇名为《中国暴雪天气的经济代价》的评论文章中称“春节期间的这场危机的发生，除了自然的风暴与雨雪天气之外，政府的官僚作风也难逃其责”。
　　夜深人静的时候，闭上眼睛回想起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不由让人心头一紧，这片让人眩目的缭乱白雪是洗涤了尘世的污秽还是让隐藏着华丽表皮下的极致丑陋彻底地暴露。什么时候开始，那片美丽的白色从人们的心头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