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mpire Hunter D 第三卷 妖杀行(未完待续)
《妖杀行》就是我在吸血鬼猎人D专辑中介绍的那部由川尻善昭导演拍摄的被誉为暴力美学经典之作的动画电影《吸血鬼猎人D-杀戮的欲望》。动画和小说有所差异,因为我也未看全小说只能从网上寻找蛛丝马迹,以下内容为转贴,转自这里。
委托人不同:小说里,任务是由快变成吸血鬼的村长委托,委托完毕后就变成了吸血鬼,被消灭了。动画版里改成了活着的老人及其儿子委托,那个被变成吸血鬼的村庄成了追击路上遇到的伏击。如果按小说方式的吧,观众可能觉得突兀,摸不着头脑吧,动画的改动更方便交待剧情,同时还提升了女主角的身份,由村长之女升级为大家闺秀。
马可斯兄妹的关系。小说里面,蕾拉是受压迫的对象,一直受着兄长们的性侵害,从事猎人的工作也有被逼迫的成份,因此在遇到D后,感情很自然地投注到了D的身上,因为D是第一个照顾她的人;而在动画中,这一层关系并未交待,蕾拉和D的感情更多的是惺惺相惜的成份多一些。
D与马可斯兄妹的对立有所淡化。在小说里面,马可斯兄妹的大哥曾经派一个弟弟去暗杀D,结果却被D杀掉了。在动画里面则改成了都是被贵族雇佣的兽人族杀死,双方的对立有所淡化,应该也是为蕾拉与D的情感铺路吧。
不忠实的护卫。在小说里面,伯爵雇佣的几位兽人族的护卫中间曾经企图背叛雇主,一个想诱拐少女,另一个想夺走伯爵。在这一段情节里面,回顾了少女与伯爵相识相爱的经过。在动画里面,这一段被删掉了,虽然使情节更加紧凑流畅,但也使人物形象变得有点单薄。
原创的吸血鬼女王。在小说里面,他们最后是到了卡米拉的城堡,但却没有卡米拉复活这一章节。伯爵与少女希望逃离人世,奔赴星空,但却了城堡之后却发现发射塔都已经损坏,无处可去。D最后已经放过了他们,取了几根少女的头发准备回去交差,结果伯爵却被马可斯家的老大所杀,少女殉情自杀。动画里面添加了吸血鬼女王的角色,欺骗了伯爵和少女,利用少女的血复活,最后被D杀死(在此处又点出了D吸血鬼王之子的身份),伯爵抱着少女的尸体踏上了飞往星空的旅程。这种改编一方面增加了冲突和张力,另一方面也更加凄美动人。
最后的结局:小说里面就是蕾拉的哥哥们都死了,摆脱了束缚的蕾拉与D告别,回故乡嫁人去了。而在动画版里面则加了几十年后蕾拉死去后D到她的坟墓前为她送花的情节,履行了他与蕾拉的约定。
这座小村庄仿佛正在顽固地抗拒、排斥着慷慨洒落下的阳光的恩惠。
作为边境的村庄,虽然它已经经理过许多岁月,但规模却与邻近的村落相差无几。近八十户人家,在和煦的日光照耀下化为茫茫朦胧。最后一片残雪也被黑土壤吸收殆尽,春日已近了。
然而——村庄已然死亡。
由强化塑料与经过表面处理的木材制成的大门敞开着,被无力的微风轻轻摇晃。即使是一到傍晚时分便有主妇、孩童的喧闹声鼎沸不绝的共同厨房,只有尘埃在漂浮轻舞。
完全没有人迹!
大多数住家内并无发生家庭纠纷的摸样,维持着整齐清洁;可当中有一两家住家,起居室内的椅子翻倒在地;还有的住家,卧房里的床罩凌乱不整,好像刚入睡的人因急事离开了该处,而且离开后便没再回来。
这种住家的地板上可以看见微小的黑色污点,一些小指尖大小的污点,因为可能会被人误认为狗或猫的毛发等的微笑物体,所以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就算是能引起人的注意,也没有会去注意的人存在了。
黄昏已近,白亮的阳光带上了谈谈的暗蓝色,吹过冷清道路的风,风势徒然增强,仿佛接着会有漆黑的身影自某处暗中涌出,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注视着通过大开的村门的旅人——这个村庄的黄昏正被此种阴森的气愤所笼罩。
又过一会儿,在因暮色渐浓而转为苍茫的街道上,有一些幽暗的阴影开始蠢蠢欲动。这时,村庄的人口处传来了响亮的铁蹄敲打大地的声音和车论的嘎吱声。
三骑人马与一台巴士,在村门内侧的哨塔前骤然停下。
车辆是由边境联络用的核能巴士改装而成,窗口嵌有铁棒,前方有锐利的撞角。看上去不像是正经人会用的东西。
车身通体漆黑,和挺立在车前的三个人的腾腾煞气十分相衬。
“这是怎么搞的?”
右侧的男人说道。他身着黑衬衫黑皮裤。这名男子的狰狞表情与异样欣长的身体十分引人侧目。
好象不是在欢迎受邀着呢。”
左侧的男人也发话了。虽然他的脸上挂着苦笑,但细若丝线的眯缝眼睛里却泛着凶光,狠狠环视着周遭。绑在他厚实背部的六角棒,看上去仿佛要刺杀落在地上的影一般。
两人的脸象是要征求同意似的,转向位在中间、极其壮硕的巨汉。
巨汉的身体由颈部到手腕覆盖着包有薄金属的皮制防护器具,然而其下面隆起的肌肉小山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来。他的脸旁但犹如长有硬毛的岩石,充满威迫感;这股票威迫感让人觉得;若是不小心在暗处理遇见他,说不定连巨熊也会吓得停步不前。
“被下手了啊”
连他的喃喃自语的声也与岩石相仿。
“一个晚上全村的人就都着了道——看来金主大概是没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试着去侦察几间房子好了。要小心。”
“没啥大不了的啦,”黑衣男说到,“让葛罗普去怎么样?要是他在的话——”
话声中途消失了,由于巨汉的一瞅。他的眼神冰冷无情,犹如在看一块石头。
“——开、开玩笑的啦,大哥。”
黑衣男之所以脸色发白,并非仅仅因为体格差异,看上去相当畏惧巨汉。
他与背负六角棒的男子一齐利落地下马,用犹如滑行般的脚步进入村庄。
“波可夫大哥,怎么了?”
巴士门声响起,金发少女的脸庞从驾驶座窗口探了出来。
少女的容貌娇美如花,但她那相对于二十出头的年纪而言显得太过妖艳的模样,让人联想起食肉虫。
“这个村可能被下手了。———随时保持警戒状态。”
如此低声说完后,他突然转为相差一百八十度的温柔语气问:
“葛罗普的情况怎样?”
“现在还好,目前没有要发作的样子。”
巨汉连头也没点,不知是否听进了少女的回答;在这之后的好一阵子,他始终盯着寂静无声的成排宿舍。其间,只有眼球曾经忽地往上抬,望了望谈白色尚存的天空。
满月的皎洁身影已然可见。
“真希望云再多一些。”
巨汉如此自言自语时,两个人影旋风般自街道疾速飞奔回来。
黑衣男说到:
“果然没错。连个人影都没有。”
之后六角棒男子看了看天空。
“太阳马上要下山了。要是能快点起风就安全了呢,大哥。”
说完后他抬起食指。
巨汉似乎在薄暮中轻易就看清了六角棒男子指尖前方的小黑点,说道:“去墓地吧。”
两人脸上随即闪过紧张的神色;但接着略略一笑后便轻身上马,堂堂正正地朝死寂盘踞的村中街道策马前行。
村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人类一起从生活场所消失无综的现象,在各边境并非珍稀罕见之事。
例如,通称“浮海母”的肉食性浮游生命体中,每二十年产生一次的大型浮海母,会以直径二公里的身躯包围、覆盖整座村落,只挑出其中的一切生命体加以溶解吸收。
还有传说中仅居于深山幽谷的妖兽——Basilisk,(Basilisk,蛇妖,传中是由公鸡和母鸡和蛇或蟾蜍交配所生。外表为蛇,但大小众说纷纭,共同点是吐出的气带有剧毒。它吐出的毒气可使草木枯萎,石头碎裂。它的视线能杀人 致死。不过此处的形象又与传说中有所不同,故不译为蛇妖。)若是当它待在村庄出入口处不断凝视村子某处时,还不会有异状发生。等到它巨大的独眼泛起红芒,继而开始散发出深红色的光华后,村人们便会一个又一个地自行前来,被他的可怕口颚吞噬。不过,
这种妖兽的唯一弱点,是有时兽眼操控的人中,会出现去和家人诀别的情况;而他们诀别的话语必然千篇一律,所以剩下的村人便会全体出动,进行狩猎Basilisk的准备。
然后,在令一村人完全消失的最大原因里,还是有个更常见、更可怕的。
当此种怪异现象的消息被一名幸运地平安通该村的旅人带来之际,人们便会恰然感受到应该已经灭亡于往昔的黑暗主人在那周遭徘的脚步声。
那便是黑暗的主人——吸血鬼们。
移动至村外墓地的三骑一车,再度猛然停下去势。
距离不到五百公尺的森林一角有座广场,广场中生布青苔的墓碑蜿蜒连绵,点点暗蓝色黑块自地表露现。
或许是目标就在此处,他们一面仔细留意四周一面前进;不久後在几无墓石的森林深处停了下来。
只有该处不知被什麼东西挖掘过,大片红土翻露地表;这一角落呈现出犹如遭逢地底魔人肆虐过的模样,异样的阴森鬼气正由那里吹涌而来。
这股应以凄厉名之的气息,足以让先头二人僵坐马上,也令巨汉的喉结「咕噜」了一声。
这片遭受破坏的土地隐藏著什麼?
男子们身形不动转了转眼球,试著探查鬼气源点。
此时传出了一道低沉声响。
不、那是人的声音。像是病人发病时,痛苦、不顾羞耻的呻吟声,声音开始又低又长地回汤在这幅诡异光景中。
但男子们依旧不动。
被鬼气锁缚得入骨生疼无法移动亦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因听见那声音、那呻吟是从巴士内侧传出之故。
虽然回答巨汉问题的那名少女并没有说「不会发作」。但大概是由於这呼啸吹刮的异样气息之故,才让她的话出了差错。会让人忍不住怀疑呻吟声的主人到 底罹患了何等疾病,声中竟带著人类无论如何也无法展现的阴惨恐怖;或许也是为了这股气氛的关系。又亦或,这些感觉全是因为那件事的缘故?
彷佛要回答这疑问一般,数秒後有人影从一株粗大树干的阴影中出现。
那人影不停踩著仿似幽灵的蹒跚脚步慢慢靠近,最後在他们前方约十公尺处停下。
於明灿银月下现出身影的,是位年约五十的老者。仿若自行散发银光的白发及充满威严的面容,让人直觉地认为他乃村中长老;不过,事实上在这群知情者眼中看来,老人却正做著两个可怕无比的动作。
左手按在衣领上翻的上衣胸口;张开的左手挡在嘴前。好像要遮住牙齿。
「总算来了。」
老人说道。声音听来痛苦难过,有如使尽力气才挤了出来。
「总算来了……可是已经晚了……村里的人已经一个不剩的被下手了,就连我也……」
不知此时男子们是否发现老人的眼睛并未向著自己的方向。
老人那仿如死鱼般淤积混浊的眼瞳前方并没有人。在迅速转浓的黑暗中唯有群树相连不断。
「……请赶快追上去。那家伙、那家伙掳走了我的女儿。请赶快追上把她带回来……要是已经变成他们的同类……就请帮我给她个痛快……」
口吻如苦诉、如哀求,老人细弱的声音不停说著。
老人对眼前的男子们看也不看,却注视著无人的场所。在魔物跋扈横行的黑暗无声迅速接的正当中,这光景著实诡异无比。
「那家伙从以前就在注意我女儿了。有好几次想带走她,可每次都被我给拒绝,最後终於在昨晚露出了獠牙……一个人被咬了以後,就以等比级数增加…… 拜托、请救我的女儿脱离被诅咒的宿命……他在昨晚……向北逃了。若是你的脚程,还来得及……救出我女儿後,到贾琉夏的街道去。我妹妹在那……告诉她事情经过的话,约好的一千万元就会给你……拜托……了……」
此时老人背後的土山发生变化。
小土堆隆起,接著惨白人手冲破土堆。看来与仅於夜晚绽放,名为「死人的手」的花一模一样,但这却是货真价实的死人的手。
低沉嘈嚷开始充满森林。彷佛憎怨,犹如诅咒,嘈嚷声中满是饥渴。永远无法饱足的血之饥渴。
陆陆续续破土而出的人影,应该就是一夜中化为吸血鬼的村人。
容貌模样与生前并无二致,只是脸色如蜡惨白,而且在月光照射下散发诡异青光,阴森得难以形容。
有健壮的男人;有纤弱的女人;有身著连身洋装的少女;有穿著五分裤的男孩。近五百名村人满布血丝的双眼发出光芒嘴唇紧闭一线,连沾附头上肩膀的泥土也不除去便紧盯男子们的模样,不知该说是妖异还是凄怆。
「已、已经来不及了。……设法杀了我们然後逃走吧……一入夜的话……连我也……」
老人的左手啪嗒落下。
村人也露出了同老人颈上一样的伤痕。
猛然大张的口中,两根獠牙从上牙龈处露了出来。
「噢、这家伙真有趣。」
黑衣男虽用紧张的声音如此说,手却滑向了腰际的圆月刀。
似乎是自鬼气的束缚中解脱了,六角棒男子的手也移往背上凶器。
老人嗖的一声随著背後的群众一起前进。
「吓啊!」
略一等待後黑衣男策马向前。六角棒男子紧跟在後。
遭马蹄踢踏的数名村人头颅破裂,仰天倒下後胸骨与腹部被马匹踩过粉碎。
「死怪物怎麼了啊?来啊!」
黑衣男大吼的同时,露出獠牙,自四面八方袭来的村人头部如西瓜般被从中剖开,飞射空中。
下一瞬间,银光绘出月轮,村人的首级次列飞起。纵然强如吸血鬼,失去大脑和头部後也无计可施;只能不断洒散脑浆,或在血如涌泉的同时砰地一声倒地不起。
切开牺牲者头部的,是收在男子腰间直径约三十公分的半圆形兵器。这种外缘被磨得锋锐犀利的武器,在边境的战士间被贯称做圆月刀。通常会於後端系有 钢线或绳索。它能被伸缩自如地挥飞舞动,在使用者周遭形成一个防御圈让敌人无法近身;不过由於运用时需要娴熟技巧,所以擅长的人不多。
然而,如今从黑衣男两手中画出美丽银弧的疾飞凶器,如附有魔法般未放过任何破绽,正或左或右或上或下地不断切杀村人。
不仅如此,每个人被斩杀的角度还显然各自不同。
在这种高速、诡谲多变的攻击角度下,被相中的目标定然难逃一死。
与圆月刀的切割声截然不同,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之声的,是六角棒男子爱用的兵器——六角棒。尽管棒子两端削尖如桩,但这本就是用挥扫方式来退敌的 武器。六角棒的主人也是如此使用。可他的挥舞方式却极其惊人。长棒在腰间如水车般垂直回转击碎右侧敌人头颅後,回转长棒出人意料地直接绕过背後接著收拾左 侧敌人。移动仅费不足○.一秒。
四具身影忽然由六角棒男子的前後左右升至空中。是凭藉吸血鬼超人力量施展跳跃攻击。
六角棒男子迎了上去。他的动作简直就是魔术。
右方老人的白发头颅向下凹陷,下一瞬间前方老婆婆的脸连著下颚自下方被削断飞入空中;再下一刹那则是左方和背後的两人心脏被棒尾刺穿。
如此神技需要何等惊人的臂力?——不、只见六角棒男子的右手固定在肩膀处不动。不管再怎麼看,他的右手自手腕以下文风未动,让人不禁觉得是长棒自行击杀村人。
这不是人类能办得到的事。
可是村人有五百人。纵使两人武艺高强也无法完全防堵针对巴士的攻击。
如今,其他吸血鬼无视於两人,踩踏大地朝巴士疾奔而去。
之後风声飕飕鸣响,惨叫传出後数名村人同时倒地。
刺穿他们的是巨汉射出的箭矢。
弓并非都市商店中贩卖的加工成品。仅是将合适的低处树枝砍下,绷上野兽肠筋後制成的简陋至极替代物。连绑在双腰和背後的箭袋中装的,也不过只是前端尖锐的简单铁条。
这些却在巨汉手中化为精准无比的导弹。
巨汉并非一次搭上一根箭;乃是抽出五根箭矢後一齐射出。取箭手法、拉弓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从射箭速度来看根本是未加瞄准的瞎射。
虽然如此却毫无虚发。此外,每支铁箭至少会完全贯穿三名村人的心脏。既然对方是即便射中腹部也无法消灭的吸血鬼,这种攻击方式自也理所当然;可却让人怀疑他如何在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内瞄准目标、移动弓箭。
就在一切成谜的状况下,村人们於巴士前化作纍纍屍山。
此时自马上男子们的背後传出了微弱哀鸣。
少女的声音也从巴士中传出。
「糟了——快闪!」
於巨汉大喊前男子们便已调转了方向朝巴士後方奔去。
村人们发出「呜噢噢噢」的野兽嘶吼狂奔而来。
当距离迅速逼近到五公尺时,恶鬼群奋力蹬地的脚步猛然停下。
一名青年突然拦阻在他们与巴士之间。
若仅止如此,尚不能令这群嗜血妖物停下。
是因为不知青年是如何、从何处出现的。
微卷浏海贴附前额;气色丰润的健康脸庞上,天真无邪的眼瞳毫无惧意地注视著恶鬼们。
为这意外出场方式而犹豫不前的村人,似乎把那生机勃勃的形体当成了求之不得的猎物,在下一瞬间蜂涌而上。
之後,发生了某种事情。
在黑暗中出现的,是无数条光带。
彷佛破浪飞跃的银鱼,撩乱一如随风飘舞的布条,精确无比的各各一闪贯穿了村人们的心脏。在一瞬间,五百名吸血鬼……
村人们胸口喷爆火焰後倒跌在地。不住痛苦痉挛好一阵才平静下来的脸上,浮现了安详一如昨日傍晚以前的死相。
巴士的阴影中,六角棒男子慎重地探出头,望见纍纍横倒的死屍後吹了声口哨说:「唉呀、那家伙真猛。」
之後面带焦虑神色抬头望了巴士的窗户说道:「葛罗普那家伙应该没事吧。」
他对始作俑者的青年看也不看。一如来时,那青年业已消失无踪。
「被咬的人还真是伤脑筋哪,」黑衣男从另一边走出来後说,「对了,那老头不是说掳走他女儿的贵族向北逃了吗?现在去追的话一定追得到。大哥,我们 去找出下落追上去吧。平安把人带回就有一千万了。反正他女儿大概也被贵族动过了,那就把她和贵族一起喀喳一声宰了,再去恐吓说我们已经让她变回人类了。对 方是女的,一定会乖乖付钱。」
巨汉在他背後喃喃低语:「如果是在对我们说就好了。」
「什麼?」
黑衣男望了巨汉的脸,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巨汉正紧盯著右前方的密林。先前老人讲话的方向。
「出来!」
巨汉发话的同时,黑衣男右手的圆月刀映射月光,六角棒男子迅速向前。他们已然发现这股异样鬼气的主人并非老人。鬼气的主人身在林中。他们取出了兵器,是因为从这气息中察觉到与贵族所放鬼气的相同冷冽,也是为了掩盖自己无法发现气息来源的屈辱。
「不出来的话,我们就过去了。从那老爷子说话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同行。不过似乎比我们受信任。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失礼,来好好谈谈关於一千万的工作如何?」
提案结束後巨汉稍待了片刻。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他粗浓、仿如毛虫的眉毛突地上提。
「大哥,这样比较快啦!」
圆月刀自黑衣男手中射出。不知装有什麼机关,它竟灵巧穿过树木之间,还挟带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沿巨汉瞪视的视线疾飞而去。毫不留情、充满杀意的一击。
悦耳声音响起。银光丛林间倒射飞回。
在「哇」地叫了一声往旁退开的两名男子背後,钢铁发出震汤暗夜的巨响。
巨汉右手握著的,是方才黑衣男射出的圆月刀。
鲜红条带缓缓流过锋锐表面。如岩面容上初次流露出激怒以及战栗的情感颜色。
「要动手是吧。」
低吼一声後,六角棒男子一踢马腹。
马匹不动。
再踢一次。长靴靴根安有马刺。马的腹侧皮肤破裂流出血线。但纵虽如此,马匹仍旧不动。等六角棒男子发现马在害怕时,才停止了踢马动作。
巴士门开启,「怎麼了,大夥?」
少女探出脸来。
敏感察觉异样气氛後,美丽容貌仿效她的兄长们自动转向树林深处。
黑暗深处有某种东西动了。
喀答喀答的马蹄声趋近。
在他们面前,一名年轻人忽然沐浴於月光下。
彷佛黑暗本身结晶凝聚,化为人形一般。
即使是黑色外套胸口处蓝色墬饰发出的神秘光辉,亦远逊於旅人帽下的美貌。
他於马上握著韁绳的形色,坦然一如偶然路经此地的旅人。当然,他并非寻常旅人。
「你这家伙是什麼人?」
黑衣男以嘶哑话声询问。由於那连身为男人的自己也不禁看得背脊生寒的美貌,与夺命一击是被此人破去的印象相冲突,所以说话声音才变得异於平常。
人影没回答,打算飘然离去。
「等会,」六角棒男子出声叫住对方。「如果你也是那位老爷子叫来的猎人,那就和我们一样了。突然动手是我们这边不好,不过应该至少还可以互通姓名。我们是马可斯兄妹——我是次男诺多。」
人影停下脚步。
「这是四男凯尔。」
黑衣男连点头招呼也无,只有满是敌意的双眼闪闪生辉。
「身材高大的是最上面的大哥波可夫。」
介绍结束的同时巨汉脚边发出刺耳声响。由於断为两截的圆月刀带著闪烁银粉落到了地上。那奇异的断面并非是被折断,而是被捏碎才形成的。巨汉满布鲜血的手掌在马耳上擦拭。马毛沾附血液一齐贴向同一方向。
「还有一个男的,不过因为生病虚弱没办法下车。最後是蕾拉——么妹。」
「请多指教——冷淡先生。」
与可亲话声截然相反,酷似猫咪的一双水汪汪大眼睛中,敌意火焰燃烧生光。可是当旅人的脸庞稍稍转向这方时,火焰便突然动摇。
「马可斯兄妹——我有所耳闻。」
旅人首度开口。没有高低起伏,犹若钢铁的话声中一切情感尽付阙如。同他的美貌不称,又或者该说极其相称的声音。
可是,在知道男子们的姓名後,他却还发出如此冷静的声音——
马可斯兄妹——边境首屈一指的高明吸血鬼猎人团体。
自长男波可夫以下,次男诺多、三男葛罗贝克、四男凯尔、长女蕾拉共计五人。至今为止消灭的贵族轻而易举达至三位数,却尚未牺牲任一名兄妹的奇迹於边境居民中广为流传。
同时也流传著他们的残忍无情。
因某事件被雇用的吸血鬼猎人不限於一名或一团体。因顾虑到失败收场时贵族的回礼,当事人通常会雇用数名,乃至数团猎人。
而马可斯兄妹总是能存活到最後。
仅有他们残存。
不论是共同行动或分头行事的团体、个人,从没有一个生还。
由於没找到屍体,除相信马可斯一家「为贵族所害的说辞」外别无他法;谣言不久後愈传愈大,至今马可斯兄妹头上依然盘旋著怀疑猜忌的暗影。
尽管如此,他们身为猎人的实力却是无人质疑。因为光是被他们消灭的贵族便已达到惊人数字。
当职业猎人听见或说出他们的名字时,畏惧感定然与嫌恶之情如影相随;这全是对他们的实力及所拥有的密技感到威胁之故。
恐怕这群兄妹也是初次遇见能淡然说出自己姓氏的男人。
「你这家伙——」
巨汉——波可夫忽然露出奇特表情。
「——不、你……这付长相、蓝色墬饰——我曾经听说过。十年以前我从一座村庄的长老那,听说在这个边境只有一名能和我们匹敌的猎人。虽然只有一人,却说不定比我们全部加起来都强……难道你……」
年轻人没回答,转身欲去。
彷佛令人畏惧的凶人们不存在一样。
「等、等一下、喂!」
六角棒男子叫著。
「我们要去追抢走老爷子女儿的贵族。如果不合夥的话你也是敌人。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有回答,马只与人影被黑暗吞没。
「大哥、让他这样走掉好吗?」
蕾拉愤愤说著,但波可夫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以近乎痴呆的表情喃喃说著:「半吸血鬼……原来那家伙是这样的……」
弟妹们还是初次听到这名男子发出此种声音。
另外,也初次听见了一个奇特的名字。
「会让我发抖的男人,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呐……D。」
短短两日内接连发生惨剧与大屠杀的维休努村北方五十公里处。
一台黑色马车疾驰过狭隘的林间道路。负责拖车的六匹马通体漆黑,车夫座上的驭者亦是全身黑衣;一台好似由黑暗生出的马车。
驭者一边让马匹沐浴在无情鞭策下,一边不时仰望上空。
满天星斗如欲垂墬。
抬头仰望的脸庞上星光明灭。
驭者秀丽的面容倏然阴沉。
「星星动了。那个来追赶……我了……有六个。」
黑暗中他的眼眸开始绽放炯炯光芒。
「而且不是普通的追击者……每个都是拥有高强武技之人……其中特别有一个……」
接著驭者似乎无法抑制兴奋,巍然站至车夫座上,扫视足畔的乌黑车体。
「不会交出去的。不管是谁都不交出去。」
睁大的双眼中,血光的光彩流溢著。
震耳欲聋的单调车轮声突然生变。
当秀丽面容上闪掠动摇神色之际——
「砰!」的一声,後右侧车轮脱离轮轴。
风声呼啸。
马车剧烈右倾,扬起一阵迷蒙砂尘後翻倒在地。
让人惊讶不已的是驾驶者的身法。
他自行放脱韁绳跃入空中後,灵巧地一扭身躯便取回平衡,犹如一枚黑布般在离马车数公尺处轻盈著地。
奔向马车的脸上尽是不安和绝望。
粗暴地开门,看了内侧。不安才转为安心。
他深叹一口气,走向在前方十公尺处打转的特殊合金车轮。
「厄运马上就降临了是吗……」
怅然独语後轻轻拿起车轮走近马车,再度仰望夜空。
以低沉声音说:「随即就要天亮了。走到『避难所』後等夜里再修理吧。——离他们追上来时间还很充裕。」
当黑暗彼方隐隐浮显犹若拼图外缘的稜线时,两人停下马匹。
这是在一座略高小丘的顶端。
「竟然要人半夜骑马赶路,大哥也真会折磨人啊。有够惊险的。」
黑衣男一面说一面轻甩右手,比黑夜还暗沉的污点击震足畔青草。
在缓缓呼吐青蓝的黎明幽暗中,却唯有这名男子身上仿若缠附著黑沉夜晚的馀威。
身著黑衣黑裤——他是马可斯兄妹的四男凯尔。右手以及胸部、肩膀上犹如污垢的黑点,应是一路斩杀夜晚魔物至此时沾染的魔物鲜血。
「大哥不也说过为什麼要这样做了。那小子并不是普通的猎人。你应该也听过他的传说。」
出言哄劝粗暴弟弟的男子背後有只乌黑长棒。是次男诺多。
「哼,你是说半吸血鬼?」
凯尔不屑地说著。
「贵族和人类的杂种。来作吸血鬼猎人大概会是最厉害的。可是可别忘了,我们可是拿真正的贵族来血祭过哪。」
「那倒也是。」
「混血的话,像我们会多过像贵族,有啥好怕的,更何况也不可能让他抢在前面的,连夜赶路这档子事连大哥都因为年纪大了没办法办到,除了我们以外,还会有哪个家伙能整夜骑马赶路穿过边境的森林?」
正由於这个原因,凯尔对下令彻夜奔驰,不可让之前遭遇的年轻人超前的兄长心有不满。
纵使是他,在抵达这座小丘为止也遭许多生物觊觎虎视;只是因为以前路过这一带时知道了脱离森林的道路,这才能勉强於黎明前到达此处。
「真是看不透那家伙,」诺多沉稳地出言讽刺凯尔。「那家伙可是把你的圆月刀打回来的男人哟。」
正当凯尔狠狠瞪了自己的二哥时,诺多两眼放光。
「是马——要留神点。」
「……」
的确,从方才两人通过的森林深处,铁蹄声正不住接近。
「我们可是因为知道捷径才能办得到,那家伙……」
两人面面相觑。
如今,如欲冲破黑暗,一骑人马自森林一隅现身。气势十足地奔往道路的那个身影,令人觉得比黑夜还要来得晦暗深沉。
「是他!」
「别逃!」
两者马匹腰侧响起激烈鞭打声,马蹄踢踏大地。
二人以猛烈气势尾追黑衣身影。他们疾奔的模样,不禁令人想到他们若是夜中魔物的话,定然难以捕捉。
「记住大哥的命令。别轻举妄动!」
在领先约一马身的凯尔背後传来了诺多的声音。
让D抢先的话就麻烦了,但就算真的变成那样,也不可以胡乱出手。——波可夫曾以罕有的强硬口吻对他们如此命令过。
虽说如此,凯尔胸中依旧炽烈燃烧著憎恶火焰。不仅因为兄妹共有的凶恶个性;更为了D击回了他致命的圆月刀。对仅只信仰力量的年轻人而言,这乃是难以容忍的屈辱。对D的感觉超出了憎恶,变作了杀意。
凯尔右手伸向腰际的圆月刀。
然而——
两人不禁瞠目结舌。
因为望尘莫及。
两人并不觉得骑士的速度比自己快,但距离不仅未能缩短,反而迅速加大。
大吼一声「混帐!」後奋力踹马;但即便如此,也只见敌人黑色外套下摆不停翻动疾驰生风,缩为豆粒大小後不久便完全消失视野中。
「畜生!死妖怪!」
死心勒马後凯尔以如焰眼瞳盯视吞没人影的道路一端。
「特意整夜赶路结果却是这样——」
诺多的话声也相当苦涩。
「用寻常手段是追不上那家伙的。在这等大哥来吧。」
夜风旋绕四周。
发丝飘荡,旅人帽的宽广帽檐流晃有如墨液。
优美的额头上、秀丽的鼻梁上,如似幻梦的细碎银粒乃是月光。空气中虽微带着天青色,月光投与这名年轻人的目光却明灿一如暗夜之时。
若是特别制作的改造马,可进行时速一百公里的疾奔;而眼下这骑人马的速度便毫不逊于特制改造马。
而能对随处可见的平凡马种施加此种魔力的骑手又是——
骑士忽地紧勒缰绳。
马匹的上半身向右急倾,紧急煞车的前脚踢溅土砂石砾。
精湛的停马技巧与其说令人目眩神驰,不如说完美得让人心生恐惧。
月光再次凄寂洒落骑士的肩上、背上。
黑衣身影无声下地。
弯腰凝视接连成行的小石及泥土后随即起身,脸部转向开展身旁的树丛深处。
他是连月光也不禁相形见拙之美貌的拥有者D。
“在这偏离了普通道路是吗?他想做什么?”
全然不像心中疑惑的语气自言自语完,他再度上马,朝成排树木飞奔而去。
只有月光知道,约六个小时前,沿道路而来的黑衣男子的马车在这时换了方向。D似乎已从日间数台电力巴士与自动车留下的轨迹中,看出目标马车的车辙。
月亮不久后溶解在苍白天空中,太阳代之升起。
太阳即将高挂中天之际,连番疾驰的D同其座骑,于穿越不知第几座森林后来到一处地方再度停下脚步。
眼前地面一片狼籍。
正是脱落一个车轮的马车翻倒之处。
整整一日夜的差距,D仅于半日内便已赶上。虽说阳光下贵族注定休眠,但马可斯兄妹依旧落在遥远后方。人马如一的追踪行动不论是速度上或是准确度上都令人惊惧。
可是,马车消失到何处去了?
D从马上眺望翻乱的土地,轻轻踢了马腹。
大异先前急奔猛驰的缓慢步伐走向前方小土堆。
登上连丘陵都称不上的小土堆后,在立于顶点向下望去的D眼中出现了一座突兀建筑物。
它看来像是个巨大的钢箱。
长三公尺,宽度达至十公尺,高度则超过三公尺。
在灿烂普照的日光下,漆黑表面绽放炫丽光焰。
黑衣贵族所说的“避难所”即是此处。
纵使吸血鬼是不死之身,于白昼中也惟有入睡一途。他们的科学技术虽然造出了各种抵抗阳光的药物,却仍惟独无法克服全身沐浴阳光下的地狱痛楚。
细胞一个个燃烧、肌肉血液腐败、所有身体组织溶化崩解的痛苦——纵使是地上的霸者也得强制屈从于古老的传说。
虽然科技已达至让他们肉体不会完全分解的阶段,但被阳光直射十分钟以上的实验者多因痛苦不堪而发疯,照射五分钟以上都代谢机能遭到破坏化为废人。无论事后施以何种治疗这些人皆无法复原。
若是在贵族们的全盛时期这倒也无妨。
因为四通八达连通边境各隅的超级高速公路、线性发动机牵引列车(Linear motor car)等交通网总是以零事故自夸;于“都城”及其周遭设置的巨大能源制造装置,对仿古的巴士、货车等车辆亦会源源不绝供应无限能源。
之后衰败开始了。
在蜂拥而上的人类手下,贵族的创造物陆续遭到破坏,化为不符文明之名的残骸。
不仅是都市地区,连位于边境地区的贵族亦完全失去了交通工具。尽管有许多事先预料到此种日子,而在所辖地区铺设私人交通网的贵族,但在他们自身失去维护的热情与意愿后,无论如何也都回天乏术。
直至如今,曝尸于朝露湿濡的草原一角的银色轨道,或地下巨大隧道某处残留空无一人的超高速推进器尸骸,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在演变至惟一交通工具只剩马车前,无法进行雷达遥控、能源供应中断等事故层出不穷。
对夺取了贵族的兵器,或能以自行开发之武器破坏车体防御的人类而言,在交通工具中僵硬不动的白昼贵族,乃是再好不过的牺牲品。
尚有余力的“都城”行政厅应边境传来的强烈要求,于交通网要处设置了他们专用的防御机构。
那就是“避难所”。
它那特殊钢板的厚度虽仅有一厘米,却可承受小型核弹直接攻击;诸多防御装置则会歼灭手持长桩、铁槌走近该处的蝼蚁之辈。
最重要的,令这避难所完美无缺的要素是————
“没入口是吗?”
D在马上轻声自问。
正是如此。
放出白亮光泽的漆黑壁面上连丝毫隙缝都不存在。
仰望天空后,D开始静静走下土丘。
姑且不论春天的舒适温度,无情毒晒的阳光,即使对身为半吸血鬼的D来说也是痛苦无比。
正因为是半吸血鬼才能于夜中与贵族平分秋色;但要能被冠上吸血鬼猎人之名,还必须有足以安然忍受白天灼热地狱的力量才行。
随着D接近,周遭的空气开始笼罩在不知名的细微声响中。但那声音随即消散在阳光里。
D胸前的坠饰正散发出湛蓝光芒。令贵族的电子兵器完全停止运作的神秘色彩。
在高耸的黑色壁面前下马,D将左手按至钢板上。
冰冷触感传入手中。大概是特殊钢本身的温度。似乎构成钢板的分子兼带有原子的最小组合作用,能阻隔外来一切热能、电磁波。
D的手缓缓移过光滑表面。
摸完正面墙壁后换右面侧面。花了三十分钟抚完这面墙壁。
“哎---”
手移向背面时,自钢板与手掌间传出了为表示穷极无聊所发的叹息声。若是有人发现这奇特现象定会吓得睁大眼睛,不过D只是继续默默作业。
“不过,这金属还真坚固啊。内部的情况还是模模糊糊的呐。可是差不多能想象出它的构造。里面的超核能炉会传送能源到金属本身。不破坏核能炉的话无法打破墙壁,可是要那样做首先必须破坏墙壁。怎样?是鸡先呢?还是蛋先?”
“里面有几个人?”
D一边抚摸一边询问。
“两个人。”
回答立即传出。
“男人和女人。就连我也不晓得是人类还是贵族?”
D连头也没点,不久后结束作业。
只剩下左侧。
可他究竟在做什么?从对话内容来看,似乎是在探查“避难所”内部;但若不击破外壁这也毫无意义。另一方面,“话声”也说破坏外壁是不可能的。
在接近钢板中心的地方,左手停了下来。
“话声”淡淡说了:
“找到了。”
D的动作毫不迟疑。左手留在原处,退后一步,右手按上背上长剑剑柄。
阳光仿佛为剑身所吸去。
握剑右手大幅后拉,D的眼神集中于壁上一点,于左手拇指及食指的正中央。
似乎在那里“有着”什么东西。
当后拉剑尖与钢板间凝聚白灿、凌厉杀气的一刹那----
白光贯穿了黑壁。
迸射而出的乃是D的长剑。无论何等凌厉的突刺,应当都无法击穿特殊钢的外壁才是。可是,优美的剑身曲线已有一半嵌在纹风不动的铁壁内。
那里乃是入口,虽然肉眼无法看见,但却刻着门扉与墙壁的接缝。D左手的神秘力量在发现它后再加以刺穿。只是,纵然说是有着接缝,让长剑
剑尖插入宽度几近于零的接线一事也委实太过惊人......。
“噢噢?!”
如此的声音并非由内部传出,而是发自D的左手。
“真令人吃惊啊。有一个是人类呢。”
D表情微微一动。问道:
“有‘错时香’吗?”
那是贵族所设计,令白昼错觉为黑夜的香料。
“不知道,不过另一个没动静。是个死人,因为还是白天。”
“少女没事是吗。”
D喃喃自语。纵使她可能已被吸过一次血,但若真是如此,只消杀死吸血的罪魁祸首便会变回人类。可D的面容上瞬间闪过阴郁之色又是为了何故?
握住剑柄的手肌肉猛地隆起。
不知何种神技发挥功效,他仅是一转水平状态的剑刃,钢壁表面便劈里啪啦地跑出细小裂纹。
蓝光渗出。
忽然,D停下动作。
静静转向后方。冰冷眼瞳中毫无感情之色。
“出乎意料地快哪。”
话声揶揄似的说着。
“而且来的还是没想到的家伙。”
不久,隐约有微弱引擎声自森林远方接近,接着一个鲜红身影跃至土丘顶端。
发出厚重声响,在紧邻斜面的丘顶边缘上停下来的,是台单人座战斗车。
这部交通工具是在大到有些突兀的实心轮胎上装设实心铁板后,塞入高出力核能引擎和操纵系统而成。
一般来说,人类得到贵族机械装置后作出的成品大多有着与美感相距甚远的外表。核能炉为钉有铆钉的铁板所保护,有着显眼熔接痕迹的能源如蛇般弯曲扭 卷,从那里连到后方的引擎。操控面板及横杆式方向盘随意从车身底盘冒出。或许是无害放射生废弃物的关系,形似螳螂足部,在空中曲折连接轮胎的活塞也和其他零件一样脏污为红黑色。
不过比起车身模样,车上武装以及操纵者应当更引人侧目。
从后部引擎右侧长伸出去的七O厘米无后座力炮炮口,正黑沉沉地瞪视着D;对面--引擎左侧则有圆形的二O厘米导弹箱对准天空。导弹当然装有体温感测器,等着猎物的只有避无可避的死亡。然后,尽管十分危险却依旧安装在核能炉上,枪口看来仿若镶嵌着蓝宝石的东西,则是钻刺武器(Penetrator)--贯通炮。
光是这些便已是普通型战斗车没有的重装备了,而从核能炉与引擎的庞大程度来看,这台车辆还可轻易发挥出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高速。这匹奔驰地面的小型巨兽,凭借直径二公分的钢索悬挂式避震器(Wire suspension),无论何种崎岖路况皆能行驶自如,安稳行驶率达百分之九十九。
鲜红人影自驾驶座站起,将简陋护目镜上推,如欲燃烧的青蓝眼眸射向D,金发为风着上了金黄色。是马可斯兄妹的么女,蕾拉。
“又见面了哪。”
或许是由于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敌意,朱红色紧身衣在阳光下看来似乎正熊熊燃烧。随着不住低吼的引擎震动的身体,好像是因憎恨D而颤震抖动。
“你大概以为已经顺利甩掉哥哥们了吧,不过只要有我在,要抢在马可斯兄妹前头就是不可能的。在个好地方遇到你了哪。猎物在里面?”
少女将贵族称作猎物,一个显露出高傲自信和敌忾心的措辞。
D只是一手握剑,如雕像般静立原地不动。
“闪开。”
蕾拉以命令口吻说道。
“只有一个坏掉的‘避难所’对猎物来讲是个不幸,虽然这之前对你来说是个幸运,不过这种幸运要换到我这边来了。要是爱惜生命的话,马上夹着尾巴滚吧。”
“要是不爱惜的话又如何?”
D平静的声音让蕾拉脸上泛起不输衣服的艳红。
“你说什么......你想与蕾拉•马可斯和战斗车为敌是吗?”
“我有两种生命。随便你要拿走哪种都行。只要能够的话。”
听到同初次见面时一样淡然的声音,蕾拉沉默不语。这名不让须眉的少女犹豫了起来。
她尚未注意到击穿“避难所”墙壁的一剑乃是D的秘技所造成。一开始也压根没想过会有生物身怀此种本事。在不知晓D实力的状况下,蕾拉之所以心生犹豫,是因为心中萌发了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动摇。面对前方一身漆黑的商业敌手,她感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酥麻感,一种仿佛由神奇麻药造成,侵渗入骨髓中的危险酥麻。仿佛为了抺去这股心中的震荡,蕾拉用力拉下护目镜。
“真可怜!这就是马可斯兄妹的做法。”
鲜红连身衣进入驾驶座的同时引擎发出了怒吼。
特意关闭消音器乃是为了威吓对方。
当双手握上操纵横杆的瞬间,巨大轮胎辗碎青草。
与其说它是跑下丘陵,倒更像是一跃而下,着地的同时一蹬大地。
距离发车起步仅不到十分之一秒,敏捷得不像机械该有的动作。
战斗车一口气朝D冲去。
D巍然不动。
刺耳声响震动空气,还夹混着异臭,臭味中伴随着白烟。
烧焦轮胎不住喷散白烟,在D身体的数公分前停了下来。
“怕了吧---滚开!”
蕾拉歇斯底里的叫声也是为了遮盖自己心中的动摇。踩着油门打算辗毙D的脚掌,在千钧一发时踩下了煞车。
但是为何D不闪躲。
仿佛就像是看出了少女胸中泛起的涟漪一般。
他默默拉引壁中长剑,将它轻轻拔了出来,以流利手法无声收剑入鞘后D转身离去。
“就是这样。一开始就该这样做了。在那装什么酷浪费我的时间!”
直到D的身形登上小丘消失于丘顶为止,蕾拉始终紧盯不放。下一瞬间,她酷似猫的眼瞳因紧张而细缩。
伴随低沉轰隆声,大地开始剧烈震动。重逾一吨的战斗车轻轻弹起,重重着地后再度跳起。
随着D的离去,“避难所”的防御系统开始启动了。
在应当无法保持稳定的车里,蕾拉一手按着操纵杆,四平八稳地站着。她有如双脚黏在车底一般和跳着疯狂舞蹈的车体始终保持垂直。
蕾拉在空中坐上座位。
引擎“轰!”地发出咆哮。后方喷射口喷出蓝色原子焰,引擎旁的排气管吐出处理完毕的放射性燃料废气。
战斗车在空中起步。
着地的同时核能炉上的钻刺武器转动,标定了“避难所”。车辆并不蛮抗大地的摇动,而是顺着冲击的力道跳跃,丝毫未倾向任何不自然角度。
空气染为蓝色。
因为“避难所”的顶部开启后,雷达控制的雷射炮出现,开始迸射火线。
雷射擦过空中的车体将地面一角化为熔岩。
若雷达拥有意识的话或许会大为慌乱也不一定。因为以准确度为傲的火线接连射出的第二击、第三击,都落空穿过目标的前后左右。
蕾拉的操控技巧竟凌驾在电子机械之上。
她打从懂事时起,便被兄妹们的父亲教导锻炼自在操纵机械的能力。父亲似乎还对他们进行过粗浅的基因改造。
但讽刺地说,蕾拉的才能仅在交通工具一项上开花结果。不论是寿命将尽的改造马或车辆,只要经过她的手定然会被赋予另一种生命。她的父亲就曾感叹过:“光给她引擎和轮胎的话就能作出一辆车了。”她的驾驭技术没多久便超越兄长们,惟有长兄波可夫勉强可和她相提并论。
如此的蕾拉十分钟爱一台战斗车,是她一有机会便到镇上废铁工厂或贵族遗迹溜达,咚咚锵锵地搜集零件组合而成。当时
蕾拉对组合它着迷不已,真正作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连饭也不吃,只是着魔似的动着工具;劝她休息的凯尔看到这模样不禁把扳手扔向她,而那处伤痕至今仍残留左肩。
冬日一个早晨,在似水微明的晨光中,战斗车终于完成。
在那之后的第二年,把车子当作自己怀孕生下的孩子一样爱护的蕾拉,获得了几可称作奇迹的驾驭技术。
这份具体成果便在丘陵环绕的一隅不住展现。
悉数闪过电子装置的攻击后,车身在空中变换方向,趁雷射瞄准装置所需的数分之一秒刹那,钻刺武器射出银线。
那是一种液态金属。
在被以超过音速的速度射出后,分子结构发生变化,化成长达五公尺的长枪一口气刺穿了雷射炮的动力部。
电磁波的解手四处飞闪后,雷射炮沉默静止。
蕾拉把钻刺武器的炮口转向“避难所”墙面,嘴角浮现冷笑。
瞄准突然失灵。
正确来说是车辆下沉了。
“避难所”周围的土地犹如化为软泥,车体身前方开始渐渐没入土中。
紧张了一下的蕾拉露出大胆无畏的满面笑容。
后方的喷射口伴着厚重声响向前回转,喷冒出火焰。火焰通过车身两侧,首当其冲的土砂飞散四射。轮胎改为全速回转。
尘土飞扬,猛烈震动,战斗车尾部朝前退跃入空中。
落地前调转方向朝丘陵飞去,钻刺武器反转炮身后银光直接射向“避难所”墙壁。
银光却断为两截同时化作无数光粒飞射而回。
即便是蕾拉的技巧也无法闪避这面碎片网。
然而----
战斗车着陆于坚硬地面,在它就要面对袭卷而来的金属粒风暴时,车体却猛地一侧。
割裂薄暮的弹丸皆尽嵌入战斗车底部。
油门一踩到底引擎全开,蕾拉瞬息间让车辆攀至丘顶。
美丽黑影朝踏下煞车的蕾拉走来。
“真厉害。”
D的语气淡薄冷漠。
不知是冷是热的感觉窜过背脊,蕾拉按捺下那股感觉,以充满敌意的口气威胁道:
“还在啊?不快点走的话,就真的要撞死你喽。”
D没回应她的话,静静问:
“帮你处理伤口如何?”
“多管......闲事”
吐出这句话的蕾拉,在话尾流露出痛苦之情后,压住右胸,在驾驶座上突地向前倒下。
射穿战斗车底盘的一枚金属片击中了胸口。
快步走近后,D轻轻抱出蕾拉,让她躺在附近的树荫下。
稍稍望了天空与“避难所”,接着侧耳倾听蕾拉来时的方向。
“还没来。”
左掌出声说了。
“这家伙的同伴还落在很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不管。”
“那种失败也没差的治疗之后再做就好了。目标现在动也不能动的待在铁箱里面。趁早收拾他把女孩儿送回去才是。看那情况,就算被吸过血了,只要宰了贵族的话就能恢复原状。当事人也会很高兴的。”
飘散妖气的美貌倏地一暗。
“高兴?--高兴变回人类吗?还是--”
“你在碎碎念什么废话啊?是被春天的太阳晒昏脑袋了吗?现在只剩下过去推个,就能轻轻松松宰掉那家伙。太阳可是马上要下山了哟。商业对手这种东西就别管了!”
好像是要证明那话声的挂虑,苍穹开始略略带上暗青色。现今这个季节日落时分为500N(Night),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纵然如此,D还是默默解开了蕾拉连身衣的胸襟。
即使隔着衣服亦十分显眼的白皙隆起裸露了出来,左侧乳房上数处肌肉朝外绽裂。
满布鲜血的伤口已然肿胀变为蓝黑色,仿佛雪白肌肤上冒出了数个畸形肿瘤。
D起身,从马鞍处取来急救盒。
打开盖子后眼中闪过诧异。
“呼哈哈哈哈。”
话声出声嘲笑。
“你以为买下这个急救盒是什么时候的事啦。一次也没用就放着不管,成分老早就变质了。不会死的家伙就是有这种困扰。”
“的确如此。”
淡漠如故地低声轻语后,D查探了蕾拉的战斗车取出医药箱。大概是为了保险起见,将它在车底上打了开来,随即关上盖子。
“怎么了?”
“没药。几乎都没有药品。”
“没补充吗?竟然有这么悠哉的猎人哪。”
负伤可谓是猎人的职业病,对他们而言补充医疗药品乃是和筹措武器同等重要的事项。一旦抵达城镇或村庄,比起食品店、酒店,首先飞奔到武器店和药品店去才是猎人的习性。
有人却无此习惯。
而且还是老练猎人中屈指可数的马可斯兄妹的么妹。
D再度于少女身旁蹲下。
呼吸有些急促,体内碎片似乎未伤及内脏,可是如此下去碎片的毒素恐怕会引起破伤风。不,射入处和射出处显然已经在不停红肿发黑了。
“打算怎么做?我可是你专用的。对人类无效。”
“我知道,对人类只能用人类的办法。”
D自腰际的战斗腰带拔出一枚飞镖。
让左手握住镖尖。
“要干嘛?”
“这少女死了的话就和你断绝关系。”
“混蛋,竟然威胁我。”
话声未落,蓝白色火焰便已裹覆飞镖前端。
只见锐利的镖尖逐渐灼热,转为深红。D左手靠近蕾拉的额头。
圆大眼眸睁了开来。
“你要做什么?”
“要烧烙切下伤口,这是为了让你不会痛。”
“还真是亲切呢,可别以为我会感谢你哟。”
“别说话。”
蕾拉从贴近的手中转开脸庞。
“虽然不知道你要用出什么妖术,但我可绝对不想在睡着的时候被你玩弄身体。我要醒着监视整个过程,要是做出奇怪举动的话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D不为所动,左手按了上去。
“不要----!”
蕾拉的声音变为悲鸣。
“拜托你住手!这样做就好了。拜托你!”
这已是哀求。注视着D的眼中涌起光芒。那光芒述说了凄惨记忆。
静静收了手,D撕裂外套下摆,把碎布放入蕾拉唇中。
没有进行麻醉,是防止咬伤舌头准备。
这次蕾拉乖乖顺从了。
她轻轻点了头,似乎想表达谢意。
不久,幽暗树荫中开始充塞活肉的焦臭以及闷沉呻吟。
周围似乎已满是暮色。
他睁开了眼。
锁禁每一个细胞的咒缚如潮急退,无可取代的快感。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段时间。
双眸连忙往旁游移。
不远处的床缘上,少女正静静坐着。
她自从坐下后便未再动过,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无法动弹。
如白花般惹人怜爱的脸庞面对着他的方向。
“怎么了?”
他躺在铺满绢质软垫的床上问道。因为看见了少女颊上的泪痕。
“外面有人。”
“噢,已经来了是吗?”
紧张话声的深处有着巍然不动的自信。
无论如何高强的吸血鬼猎人,皆非夜中醒来的贵族之敌。
轻轻下了钢床站起,他望向门扉的眼睛猛然大睁。
如丝银线正洒落地面。知道那是由刻镂于门扉上方的裂缝悄悄射入的月光后,他转向少女。
“是白天时有人用剑打开的。一定是父亲委托的猎人们......”
他在过膝的蓝色洋装上看见某样物品后皱起了眉头。
那是把银制的雅致短剑。他原本配在腰上的东西。
少女想用它来做什么?
他注视短剑好一阵子,接着为了了解外部情况走近墙面上的电眼。
剜出烧烙处理过的病灶(注:疾病在身体组织中所据之处,即病的发源处。),再以重新加热的钢镖消毒后蕾拉终于晕厥。
“这样就差不多可以了----”话声说着。“不过细菌已经侵入体内。马上就会严重发冷,只要熬过那段发冷之后就会安稳睡着了。做到这总算要结束了。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哟。”
对这令人惊异的话声充耳不闻,D交互望了“避难所”跟暗色渐浓的天空,把钢镖刺入土中冷却后收回腰带,站起身子。
“应该是对方出来的时候了。”
“真无情的家伙哪,”话声忿忿不平似的说。“再多些时间的话就能治疗完成的说。别做像缺德医生的行为啊。”
那话声突然打住。
D趋前一步。
仿如沉淀着蓝光的“避难所”大门无声向内退去。
他转过头,看了蕾拉一眼。
随即转回前方的眼中荡漾凄绝光芒。
最强的吸血鬼猎人就在此处。
夜风萧萧摇曳外套衣摆,D下了小丘。
紧接着,六匹黑马接连奔出-----它们拖拉的漆黑马车亦跟着出现。
修理似乎已由“避难所”内的机械完成。
黑衣青年自车夫座上俯视D。说道:
“让开。”
声音奇妙而平静。
“即使是将人类生命易为金钱的卑劣猎人,我也不想平白夺走你的性命。”
D眼中流过奇异之色,一闪即逝。
“把女孩交出来。”
既无杀气也非强逼,D淡淡说着。
男子的双眼徐徐染上赤红。
“我想要她,所以才把她抢来的。你也可以这样做。如果你敢在夜晚跟贵族交手的话---
夜暗凝结。
景象及光景依旧如故,两人所处的空间却仿佛僵结凝固。
“啪!”鞭打马体的声音划破寂静。
二十四只马蹄无声开始踩踏大地。
不知是想辗毙微不足道的猎人,抑或是认为对方会自行离去,六匹马熊熊奔来,但却在D前方数公尺处惊慌直立站起。
一声惊叫响起。
“麦耶尔林克!”
在明了马车中迸出的是少女声音的刹那,D的身体跃至空中有如魔鸟。
银光朝着被悲痛叫声分心,反应迟了一下的青年顶上闪击而去。
伴着有如宝石的火花在黑暗中四散洒落,清脆金属音回荡不绝。
青年麦耶尔林克以左手护甲挡下了D的致命一剑。
“呼!”的一声三道光轨破风袭向腹侧,D扭身闪过,无声落至对面地上。
从马车上朝向D。
由D朝向马车上。
凄厉鬼气彼此交涌,马匹因而惊慌嘶鸣,马车剧烈摇荡。
男子右手手爪修长伸展。
手爪----不、那纵然在夜中依旧黑亮生光的爪子显然带着金属光泽。
在危机迫切时他的普通手指似乎能化作钢铁凶器。
“这个容貌、这个技巧----我曾听过你的名字。那个能令每位贵族脸色发白的名字。你就是D吧---”
对麦耶尔林克惊惧、感叹交错的话声。
“我也曾听说过,”
D静静应着。
“贵族中有位绝无仅有,被领民称扬其德政的领主。-----他的名字就叫麦耶尔林克。”
“我一直很想见你一面。不论以何种形式。”
“现在就在这里见到了。”
“不能让我走吗?我没对人类做出什么事。”
“这句话去对女儿被掳走,还被化为你同类的少女父亲说。”
麦耶尔林克的表情充满苦涩。
D身形轻轻一沉。
“驾!”
马匹随着麦耶尔林克的吆喝起步,马车奔过D身旁可攀登小丘斜面。
D如风疾奔。
在丘顶时D赶至马车正旁边,右手伸向车门把手。
黄金的把手急速远去。
目送马车倏瞬远去后,D转身走向一株小树。
那是蕾拉躺着的地方。
“能听到怪声了。”
诡异话声说着。
“要少说多听这句话也不太对哪。若依我的,搞不好现在已经解决一件工作。”
D蹲下,手按在蕾拉额上。
灼热如火、满布汗水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这是由于体内毒素的影响,之后还会有不停袭来的恶寒。
D毫不犹豫地脱下蕾拉的衣服。
美丽裸体呈露开展青草地上。
“噢!”
惊叹从左手传出。
“这女孩至今为止的生活好像也过得很辛苦呐。”
从丰满乳房到大腿,乃至整个背部,蕾拉的肌肤覆有无数切刺伤痕与缝合痕迹。
这名少女也是生活于边境的严苛战场之人。
D没露出特别感慨的模样,把身体盖覆到蕾拉身上。
蕾拉轻叫了一声,紧紧抱住健壮的胸膛。因发热而微肿的双唇颤抖,流泄出低弱话声。
话语不断重复。
说着一个让D停下手的字。
一小时后,当凯尔•马可斯的座骑抵达小丘顶部时,除了在战斗车车椅上裹着毛毯安稳熟睡的妹妹,附近丝毫不见其他生物。
再过了约三十分,诺多前导波可夫驾驶的巴士出现两人面前。
凯尔连忙将蕾拉运入车中。凯尔满脸惊慌,两人似乎感情深厚。
“这、这不要紧吧、大哥?不管用什么都好,赶快帮她治疗一下吧!”
不知为何,波可夫以嫌恶表情盯着凯尔那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恶人脸孔好一会。不过他还是量了蕾拉的脉搏、测了体温,随后点点头。
“她没事。总之先用电脑断层扫描检查一下血液和内脏好了。不用担心。”
然后瞪着像是因松了一口气而瘫倒在地的凯尔。
“就是因为瞒着我让蕾拉自己一个人跑去都会发生这种事。”
“我知道了啦。之后要用鞭子还是什么罚我都行。可是,是哪一边的人把蕾拉伤成这样的?”
凯尔的表情回复了原有的狰狞凶恶,两眼死盯着车顶;或许由于太过忿怒,连自己嘴角冒出的唾沬都没注意到,身体不住震动。
“应该是没帮她治疗的那一方吧。可要是这样,两边都不可能。那种天真的家伙是不可能在这个边境活到现在的。”
“哪一边都好......”
凯尔梦呓似的说着。
“哪一边都好。我要找出两边的人把他们碎尸万段,把手脚割下来接到别的地方,再把肠子塞到嘴巴里!”
“随便你。对了,蕾拉的旁边没别人在吗?从伤口来看,蕾拉是在三、四个 小时前受伤的。”
车门打开,诺多探出了脸。
“有马车通过的痕迹。还很新,最多不过是一小时前留下的。地上另外还留有一道马蹄铁的痕迹。”
“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是在这边干上了,看来是没分出胜负。”
波可夫重重一点头,命令诺多照料蕾拉与葛罗贝克;自己走入里面房间,抱出一个似乎有什么特别用途的包袱,回到了驾驶座上。
“能看到D的模样也算是赚到了。”
他喃喃自语后从布包中取出一样东西,是个直径约五十公分的银制圆盘。
将它固定在仪表板中央的小台座后,波可夫布满硬胡的脸庞透过车窗仰望高挂中天的月亮。
几近满月的圆月由于云朵遮蔽的缘故看起来仿如到处被虫蛀蚀得乱七八糟。
壮硕身躯一靠了上去,驾驶座便吱嘎作响。
接着波可夫两手交叉胸前,开始目不转睛地凝视架起的银盘。
一分钟过去、二分钟过去。
凯尔待在躺于寝室床上的蕾拉身边没离开;除了他以外,连从驾驶室门口窥探情况的诺多,也开始同波可夫一样冒涌出紧张的汗水。
接着----
就在银盘表面看来犹如云霞浮涌似的朦胧模糊时,里面忽然现出浑身黑衣的年轻人身影。
那是D。
D面向盘外说了什么,然后一拉手中缰绳,随马匹一同消失林木之间。
这是昨晚他们和吸血鬼化的村人激战后,与D碰面之影像的重现。
他的模样及风貌与现实略有出入,可能是因为这是波可夫记忆中的光景之故。
这男人能让自身记忆于银盘显现。
仅仅如此便已是令人惊叹的妖术了,然后波可夫充塞血丝的双眼猛然大睁瞪视天上月亮。
不、是瞪着月亮下方的广大云块。
沐浴月光下,云块周边被镶饰暗青外缘。
月轮云块皆无变化----
就这样看来一切如故地过了好一会;月色依旧,但云块内侧隐约出现某种东西开始散发微光。
在一呼吸之间,微光中开始有人形暗影晃动,并于第二次呼吸时转作清晰影像。
是某人在黑暗道路上骑马奔驰的影像。
原来,波可夫凭借见过D的记忆,将银盘与月亮化作放映机,让D如今的身影浮显在云块上。
仿佛正由天空俯瞰大地的背景,与D在离此数十公里的前方道路上疾驰的身形准确得丝毫不差。
把D抛在身后接连奔驰了两个小时,看到接下来是连续长达十公里的直线道路后,麦耶尔林克从疾驶马车的车夫座上轻巧进入车内。
一关上门,外界声音完全阻绝。
少女犹如月光草一般,静坐皮面椅子上。
车厢地上满铺绒毯,覆盖壁面跟车顶的丝绸华丽精美。自壁上生出的折叠金桌上曾摆满美酒珍馐;这是以往骋驰过星间照明灯火辉煌的大道,前赴贵族盛大晚会的马车。
然而,如今绒毯略作脏污,丝绸的破洞、脱线多得惨不忍睹,螺丝松脱的倾倒金桌上不见银杯踪影。
靠着使用磁力的安定回路,即使翻车,内部所有乘客亦能保持原来的姿势;这可说是这辆马车的最后矜持。
麦耶尔林克右手一挥,光明充满车内。
“为什么不点灯?尽管是老早就该报废处理的破旧马车,但这等程度的设备还是有的。”
被露着雪白无比牙齿的笑容所影响,少女也露出了笑颜。轻巧,犹如阳炎(注:阳炎是指空气因高温而使地表冒出水蒸气让景物朦胧模糊的状况。佛经中也常用阳炎指称幻影。)的朦胧笑颜。
最后一次看到这少女的明朗笑容是在何时?
他试着回忆却无法顺利想起。说不定,不论是那时的笑还是现在的笑,都只是场梦。
“没关系。如果你是生活在黑暗里的话,我也想成为那样。”
“你适合的应该是阳光,虽然我还未曾目睹过那模样。”
他坐入少女对面的椅子。
少女轻问:
“能到得了吗?”
“你觉得到不了吗?”
“不是的。”
少女摇摇头。这是自从带她离村后首次出现的强烈动作。
“不管去哪里我都不在意。只要有你在,就算住在荒山野岭的洞窟,或者是住在一辈子照不到阳光的地底也没关系。”
“不管在哪猎人都会来吧。”
他的话让玲珑精丽的秀美脸庞漂泛出认命神色。
“因为他们是不破坏一切绝不罢休的人类的同类。----当然你不一样。”
“......”
“在地上已经无我们的容身之处。只有前往群星尽头的长旅----觉得辛苦吗?”
“不会。”
“没关系的。说不定从一开始就对你太勉强了。温室的婀娜花朵本就无法抵受自然的威暴,但你却顺应了我的任性要求。改去其他地方也是可以的。”
苍白的手上,少女的白皙素手压了上去,修长脸蛋温柔地左右轻摇。
“我想去。去群星之间。”
原来,两人的奔逃旅程并非残忍的诱拐,而是热恋中的私奔;只是,这又有谁知道?
年轻吸血贵族以及人类少女---联系二人的不是畏惧与轻蔑,是至死方休的坚韧情丝。
若非如此,在全村村人被变为吸血鬼后,方被带出的这名少女,断无可能至今还保持着清白之躯。
对贵族而言,将人类引为自己同类一事,除了是种以“吸食美丽生命”的美学意识妆点的进食活动;同时也是充满违犯禁忌事物之快乐,和充满把下贱生命升为与自身相同之存在的扭曲优越感的行为。
麦耶尔林克从未做过这种事。
他不过只是把少女从家中带出,握住她的手让她乘上马车而已。
既没使用夺取意识自由的妖术,也未暗示要对她的家族不利逼她顺从,是少女自行悄悄离开了家。
偶尔,在人界与魔界中,亦会有像这样的情况发生。
可是,这绝不会成为结合两个世界的桥梁,而是常常被双方掷石驱逐。
这两人也是如此。
贵族在灭亡之光中苟延残喘,少女失去回去的世界,两人究竟要前往何处?群星之间又指的是?
麦耶尔林克抬起脸。
“怎么了吗?”
“没有。今天似乎比较早天亮,我想再多跑一点距离,得去催赶马群才行。”
吻了少女的脸庞,他如影子般回到车夫座。
手上拿着马鞭,眼睛却未望向前方而先看向背后的黑暗。
因为在阻隔一切外界事物的空间内,他听见了自远方逼近的铁蹄声响。
“这么快----真厉害,是D吧。”
马臀响起鞭笞声。
左右两方的景色碎散飞逝。
然而,贵族耳中却清楚听出背后的蹄声,缓慢但明显地不断接近。
“再一会就是河川了”
麦耶尔林克喃喃自语。
“分隔我和他的道路啊,再维持十分钟吧。”
“噢,总算追到了。”
在诺多仰望的云幕中,D前方开始有微小光点闪烁,似乎是马车车窗漏出的光芒。
“还差五分钟。不管哪边被干掉对我们都是好事。大哥打算怎么料理他们呢?”
这并非在询问波可夫,只不过是诺多自言自语而已,因为波可夫已完全进入忘我境界。
这破天荒的妖术,能从凝望地表万物的月轮视线中,选取任一景点,将其投影在作为荧幕的云海上。似乎因为用了这技巧的缘故,波可夫凌厉壮硕身躯的所有肌肉消瘦殆尽,半化为木乃伊。
又继续看着云幕的诺多发出“噢噢”的轻语。
“---这样看来,大哥可能打算引发山崩活埋他们吧?”
终于,麦耶尔林克穿透夜暗的视线捕捉到一骑漆黑人马。
开展的外套下摆如似不祥羽翼,切斩夜风。
虽然不论是否能在决斗中胜过对方,麦耶尔林克都有着凝然不动的自信,可胸中的不安黑蛇却抬起了镰颈。
纵使交手仅有短短一瞬,自顶上袭来那刚猛一剑的冲击与凌厉,至今仍一清二楚地留在左手上。麻木感直到刚刚才退去。此外,虽然麻木感业已消退,但发现连雷射亦能弹开的手甲竟被斩破一半时的惊恐,如今依旧鲜明残聚于背脊上。
吸血鬼猎人D--万万不可小觑。
麦耶尔林克眼中散发明灿鲜红,执鞭右手响起铿铿锵锵声伸出漆黑钩爪。
好像知晓了新的死战即将展开,连夜风也开始轰隆怒号。
已可望见前方的木桥。
水流声传入耳中。水势湍急。
麦耶尔林克抬起眼,迅速弯身从车夫座旁的箱子取出两根黑色圆筒。
是附有定时装置的分子震动炸弹。
被剧烈的超高速震动击中的分子结构,结合能量会遭受破坏,使一切物质化为粉尘。
刺耳声响传出,马车开始过桥。桥长约二十公尺。十公尺处的下方,白色水带奔流不息,是道激猛洪流。
麦耶尔林克于将要下桥处停住马车,回过身。
以牙齿咬转这与贵族不相称的武器---分子震动弹的开关。
隔了约五秒后,D的身影现于桥上。
D毫不犹豫地猛冲直进。
却不令人觉得他是愚昧自大。这名猎人有着能处理一切状况的自信和能力。
这一方也惟有竭尽全力以对。
“虽然我很想尽情和你一对一决斗。”
他在铁蹄的轰响中喃喃说着。
“D、这招如何---?”
在他摆出猛掷姿势的瞬间---
眼前雷电一闪---
由不知何时凝于空中的乌黑云海,打向D面前的桥身。
火花无声飞闪眼前,猛然塌陷生成直径近三公尺的大洞,避无可避。
马脚在空中空划,D的身躯维持着优美骑姿,头上脚下地摔落于让大地也为之轰鸣震动的汹涌激流中。
“成功了!”
诺多大叫的同时,波可夫瘦了一大圈的身体颓然前倒。
听到碰撞声,凯尔的脸也缓缓探了出来,问:
“怎么了啊?”
之后他随即抬眼望向窗外,不过随着波可夫失神晕倒,云幕的功效正逐渐消失。
“咦,大哥你又用那招吗?你自己不都说这样会减少三年寿命吗?”
听到嘲讽话语洒入耳中,波可夫用有如濒死之人的声音说:
“......那家伙掉到河里了。半吸血鬼不会游泳......渃多,找出他来给他致命一击。”
数分钟后,波可夫目送次男卷起砂尘策马离去,命令凯尔开车后便走入后方的寝室。
为了让疲惫已极的身体休息。
弟弟跟幺妹用的双层床分列左右,而他专用的特制大型床铺位在最里面。
在他轻声走过通道的途中,一个冷得不禁让人打哆嗦的物体,抓住了他肌肉消瘦而骨骼粗大的手腕。
波可夫转了过来。
惨白,比波可夫的手更会被人错认为是真正木乃伊手部的人手,从右侧的下层床中伸出。
“怎么啦,醒来了是吗?抱歉哪,诺多的声音那么大,一定很吵吧?”
如此温柔的声音,令人忍不住怀疑是从这名男子身上的哪里发出来的?床铺的主人十分痛苦地翻了个身。
那是团小得有些凄惨的毛毯堆。
“对不起,哥哥......我帮不上忙......”
波可夫对这细弱话声无言摇摇头。粗短脖子有如要嘎吱作响。
“别说那种无聊的话。不管对手是谁只要我们四个人就绰绰有余了。你只要乖乖休息就好了。”
被轻轻抚摸后,细瘦小手这才缩回毛毯内。
“现在应该没有要发作的样子吧?嗯?”
听到这极为关切的询问,盖至头顶的毛毯猛地拉了下来。
“没问题的。应该能自己想办法控制。”
轻声回答的脸庞上正带着笑容。虽明知他是在笑,但流露出来不管怎么看都是死相的模样。赢瘦的脸颊;凹陷如窟的眼窝中的混浊眼珠,焦黄嘴唇中同话音一齐流泄而出的呼吸声细微有若濒死病人。
同D初次见面时,诺多说的生病弟弟应当即是他。
可是----
在一瞥他那仿若死人的相貌后,可能连D也会不禁流露震惊之色。
因为,这张似乎洋溢着孩童天真烂漫的脸上,正分毫不差地刻着一名青年的模样:那名在当日以一招灭尽蜂拥而上的吸血鬼,生气勃勃的青年。
麦耶尔林克有些茫然地望着可怕追杀者被卷入眼下的浊流,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连完全阻隔材质的窗帘拉了开,少女脸蛋自窗户探出一事也未注意到。
“怎么了?”
听见不安的话声才总算令他转过身来。
“没什么,少了一个麻烦。”
看见马车后方依旧喷冒黑烟火焰的桥身后,少女脸庞倏地一暗。
“到底是什么---?是你炸出那个洞的吗?”
麦耶尔林克未答。
由于深深感受到了新敌人的存在。
将桥梁击出大洞的,是迥异闪电的一种破坏性能源光束。时至今日,地表上方三万六千公里处的静止轨道,依旧长眠着两千枚以上满载光束兵器的卫星。大多数是行政机关为了镇压人类而发射,不过个人私有的卫星亦为数不少。
不论哪种卫星,皆装配有产生人工光束的装置。产生的光束与那种自然发生的能源截然不同。由瞄准的准确度、只打算攻击D的意图来看,射出这一击的人显然是D的敌人,因为会想救助麦耶尔林克的人皆已灭亡已久。
恐怕是其他猎人。
相较于D,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可怕敌人。
是一个人吗?
无限冰冷的阴郁眼瞳,凝望了有若银蛇的水流,麦耶尔林克随后走向少女。
“没关系的。再过两夜,便是前往星辰的大门了。安心睡吧,全交给我,不用担心。”
少女点点头退回车内,接着麦耶尔林克仰视高挂中天的月亮,如此喃喃自语了:
“还有两天---但白昼已要来了。在这之间,是否会和新的敌人见面?”
即使是以要击碎岩石的气势奔流的河水,到了此处也失去了凶猛狞恶,不再敌意十足地冲击河岸。河宽转广,处处可见寻求月光的跃水河鱼银鳞闪闪生辉。偶尔,在可望见河底的清澈水面,会有犹如巨蛇的黑影蜿蜒渡过溯河而上,令人心寒。
离河滩不远处的小道上。
“应该是在这边吧。”
一骑人马轻声自语后停下脚步。
不消看到背上的六角棒,也知道他是马可斯兄妹的次男诺多。
他似乎是为了完成波可夫的命令,骑马来此收拾被浊流吞噬的D,这才下到了这里。
这是桥梁下游三公里处。
东方群山背后可见淡蓝的曙光之兆,但包围世界的黑夜仍旧浓沉晦暗。
环顾周遭一阵,诺多右手伸往六角棒。
“应该不可能在更下面的地方了。那么,这样的话,难道那家伙没溺水而逃过一劫了吗?不过半吸血鬼怎么这种事......”
诺多忧心的话声,乃针对半吸血鬼的一种超自然生物特性而发。
身为贵族---吸血鬼和人类中间存在的他们,理所当然地继承了双方生理机能的优缺点。
在贵族特质中,即使受到对人类而言堪称致命的肉体损伤,复原能力短则数小时,长则数日便可令其痊愈;这一类能力自然是优点。
另一方面,缺点亦不在少数,像在阳光下体力衰退率高达百分之七十、饥饿时会无限渴望活人血液等等。其中最稀奇的,就属他们无法浮于水上这件共通事实。
身为贵族生理机能中最奇异现象的这一点,于人类的强烈反抗期开始后,被当作能扑灭他们的少数方法之一而倍加重视。但不久之后,因发现溺杀的方 法相较于木桩或阳光的效果十分薄弱,才出现溺杀作为对抗策略之重要性,被大幅降低的状况。原因是由溺死所造成的心脏机能和新陈代谢停止,随着夜晚到来及补 充新鲜血液,便可轻而易举地治愈。
相对的,只要未给予这两个条件,便无法从溺死状态复活。
换言之,只要能把假死状态的贵族就此烧杀,或永远封入土中,即使仅是一道水流,对人类而言却也十分有用了。
波可夫的“给他致命一击”就是这个意思。
“来得好。”
低沉语音让诺多全身僵硬。
瞬间,六角棒朝背后----话声的来源,划裂空气疾攻而去。
仿佛他的右手化为棕色一线。
奇异的是,电光石火的疾速绘出的是椭圆弧线。
六角棒伸长了近一倍,神准击中出声地点。
然而----
诺多因没有击中的手感而哑然转身,手中的棍棒长度看来依旧如故。
“你会使用奇怪的技巧。”
耸立道旁方岩上,美丽得令人背脊生寒的身影以刚硬话声说了。
诺多没回答,棕色闪光迸射。那闪光碰触的岩石被削刮得不见踪影,在四散飞洒的石屑中,D跃至空中犹如魔鸟。
不知他冰冷的眼瞳是否捕捉到了岩石表面的棒痕?
将硬度等若金刚石的岩面如黏土般剜去的武器,在诺多手中轻巧掉转方向,朝空中的D刺去。
D右手闪动。
银色闪光迎击棕色弧线。
闷响响起。
D不给对方发出第二击余裕,落至诺多眼前的地面时,一剑挥落。
诺多一面体认剑威中几令血液冻凝的可怕力量,一面后跃。
后跃同时放出的一击并非“挥扫”,而是化作无限长的“突刺”袭往D的颜面。
D看来似乎动也没动,却以数厘之差与棍棒擦身而过,同时一跃而起。
横剑一闪。
本应将诺多头颅横斩为二的剑刃同弹起的棍棒互击,两人身影无声左右分开。
诺多虽将棒头对准了D的胸口,呼吸却因为惊恐而急促慌乱。
有如红丝的细线自额头流到脸中央,在下颚扩散。是D着地同时挥落的一剑的功劳。
不过诺多的恐怕不仅止于此。
他的六角棒并非一根普通木棒,木棒里藏有一条足以击回高出力雷射光束的纤细钢蕊。但这支棍棒前端约有三十公分已经消失。当知道那是在空中被斩落时,诺多不禁浑身发凉。
“你......不是普通的半吸血鬼吧?......”
他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是半吸血鬼。”
D摆着中段架式(注:日本剑道的姿势之一。双手执剑朝前,剑尖略朝斜上对准对手眼睛。)答道。
诺多提起嘴角作出发笑形状。
“是吗。那这招如何?!”
说话同时一转长棒。
木棒不知何时交入左手,重击了身旁地面。
“砰!”地一声发出震人脏腑的巨响,直径近一公尺的地面凹陷坍落。
这不仅只是个普通坑洞。除了有着三十公分的深度外,还裂出一条沟缝往河川奔去。
D本想再度跃起,眼球却转向另一边。
和缓水流开始激狂翻涌。
河水在沿着沟缝流入岸上的途中,获得了猛烈速度;击撞沟边后,仿佛有生命似的溅跳跃起,奔涌入对峙的两人之间。
D与诺多的靴子转瞬间被水淹没。
“怎么样,半吸血鬼?你还能动吗?”
诺多笑着问道。
“我以前曾经和你的同类交手过,那时就用了这一招。半吸血鬼这种生物,好像泡到水的部位会变得无法动弹不是吗?”
D没动。或许是不能动。
“去死!”
诺多大吼后急速前进,握住长棒最尾端猛挥而下,打算把D的头颅迎面击碎。
脚畔水花溅跃,他奋力奔至动也不动的猎人面前。
黑色闪电由下上窜。
比下挥的棍棒更快更高,飞舞到诺多头上。
诺多最后看见的东西,是对方黑色长靴上,如食肉兽般紧咬不放,连至地面的黏浊河水。
D一剑斩将他头颅由顶至颔划为两半,此时诺多已然断气。
血雾喷洒。
D对颓然倒地的诺多不加一眼,走向最初现身时的岩荫。
马匹正待在此处。
一翻外套上马,对河川上游投望的一眼极尽冰冷,又有着哀戚之色。
“逃吧。但是我会追上的。”
低声自语飘荡空中时,马匹往河岸走去。
马蹄毫不犹豫地踏入水面。河川不浅,水深可至D的腰间。
若是有人看见的话,或许会认为马匹是在水面上跳跃着。
每当高高跳起的马匹足踝一没入水中便轻轻飞翔跃起,细碎雪白飞沬不住弹溅,马匹就如此横渡过宽广水流。
在离水面数公分处的地方,有着为数不多的河中沉石。
显然D能在刹那间发现它,操控马匹跃行其上。
在另一处场所,对决也即将展开。
马可斯兄妹的巴士,不住接近离那桥梁约五十公尺的赤褐色山谷一隅。
之所以不让凯尔先行出动,是因计算黑色马车的速度,与距离黎明的时间后,波可夫判断仅靠巴士追赶便已足够。也由于自己必须照料蕾拉和葛罗贝克,故不放心让凯尔单独行动。
虽然波可夫对前去收拾D的诺多也有所挂念,但一念及他棒术中密技,要除去确然溺水的猎人应该易如反掌。只消这一方的工作结束后发出照明弹招他回来即可。
“唉呀---是照明弹。”
抓着方向盘的凯尔眯起了眼。
“什么?”
听到话后波可夫粗犷的大脸露了出来,一道光点朝着业已充满白皙光芒的拂晓天空升去,随即膨胀为数倍之大。
“会在这种荒野中发出照明弹,一定是贵族。”
“好家伙,距离大概五公里。五分钟就能追到啦。那混帐现在没法子动。嘿嘿,一刀就能解决。”
凯尔一面舔舌一面抚着安在墙上的木桩尖端,波可夫交抱着胳膊对他说:
“不过,还是有些在意。在这种地方发出照明弹是想干嘛?想求救的话也不会有人来......”
略一思索后,满布浓胡的脸倏地抬起。
“---糟糕!凯尔,赶快!搞不好那家伙叫来了麻烦的东西!”
惊慌语气令凯尔的表情也紧张了起来。
“没问题!”
急遽换档一踩油门,窗外景物开始以疾猛速度左右分流。
磊磊岩山的风貌越发变得荒凉奇峻。
或许是火山活动频繁之故,地面四处喷冒的白烟弥漫地表,喷出孔周围牢牢黏附着黄色硫磺团块。连岩石也失去了普通的形状,有的耸立如枪矛挑衅苍穹;有的仿佛只消手指一触便会崩塌,极其危险。
由于车辆通过而陷没的地面生出处处龟裂,裂纹中飘飞出不知算是血色还是何种颜色的水泡状物体;水泡一迸裂后,让连在这种恶劣环境也能悠悠飞翔的小昆虫,全身痉挛坠地死亡。
巴士不知是第几次碾过骨骸,被碾碎的如山白骨中,从露出獠牙的大型野兽到应是细小虫蚁一类一应俱全。此处空气中混杂的除了硫磺,还有更强猛的毒素。
道路变得更狭隘,左右的岩石转高,多了好像将要崩落坍塌的压迫感。
即使是凯尔和波可夫亦掩饰不住紧张神色。
进入谷间道路已近二十分。
忽然,凯尔减低速度。
“有了!”
马车轮廓渗漏在前方盘旋的白烟深处。
“大哥,怎么办?要这样直接撞过去吗?”
巴士前方有着以螺栓锁固的装甲板。
“不,要是女孩还活着的话就糟了。不管多厉害的贵族都不可能在白天行动,下去收拾他吧。要挂防毒面具。”
两人打理装备之际,寝室的门打开,蕾拉挖出脸来。
尽管脸色依旧惨白,眼中却燃有熊熊斗志。
“停车的这地方还真是诡异哪。发现了吗?”
波可夫一边挂上面罩一边讲:
“你休息吧。葛罗普就交给你了。”
“不要,我也要去。”
蕾拉抓住长兄的手臂。手上传来如岩肌肉的触感。
“敌人可是贵族呦,就算白天不能动,也不可能毫无防备。帮忙的人多一个比较好。”
“伤患是累赘。”
“可是---”
“别胡闹了,蕾拉。”
握着短枪的凯尔打断她的话。他右腰上挂着另一副面具,是被迳自取走的少女用防毒面具。
“大哥也那样说了。这里交给我们两个人就行了。反正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用不着瞎操心。”
听到这像是哄劝,却仿佛隐隐夹带兽欲的话声,蕾拉扭过脸去,像是死了心,点了点头。
“要走喽。”
说完这句话,波可夫与凯尔站至出入口的阶梯。凯尔压下身旁开关后,半透明罩子自头上降下,隔离两人与车内。
他们并非初次在毒气盘绕的环境中追杀猎物。
手动开了车门,两人下至地面。除面具外未使用其他装备。这等程度的毒气与放射能,仅靠血液中的人工抗体便可将其吞噬消灭。
疾奔过地面的脚步静默无声。
马车纹风不动,孤伶伶的影子仿如被烧烙于地面上。六匹黑马也垂头不动。看似在睡眠,又像是在沉思。
这毫无防备的光景,反而在两人胸中暗暗刻下不安与紧张。
凯尔再度握紧短枪。
离马车还有三公尺。
白烟遮障两人视野。
烟幕散去。
在他们与马车之间突然站着一个黑影。
瘦长身形全身以带有黑色连身帽的长衣覆盖,不禁让人认为他应是毒烟成分形成的幻影。
“你是谁?”
凯尔沉声询问。面具的过滤器兼有扩音机功效。
没有回答,黑影举起右手。
“飕!”的一声,黑影右手腕遭铁箭射中。
黑影摇晃。
箭矢不止一根。藉由波可夫的神技,黑影头部和左胸也同遭箭击。
无论对手多神秘,一律先下手为强,这正是马克斯氏的作风。
黑影抬起脸。
两人大吃一惊。
连身帽中空无一物。
一件长衣插着三枝箭矢飘然落至地面,看到这样,连波可夫也忘了射出第二击。
下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朝马车放出铁箭。
箭矢准确贯穿马车后方严重磨损的铁板,此时车窗失去轮廓、车轮瘫软扭曲,整台马车变为一匹黑布,步上了黑影的后尘。
银光疾驰燎灼白雾。
圆月刀一闪画出优雅曲线接连闪过马匹颈部,粗壮马首被斩开一半后整个开裂垂坠。
没有血液流出。
显眼的切口处也看不见肌肉及颈骨的断面。
马匹内侧乃是空洞。
微微晃动后,六匹马只全数化为黑布摊叠地面,两人只是对此茫然呆望。
此时诡异笑声自周遭涌现。
悦耳的女性笑声忽高忽低,阴森得有如像从地底流泄而出。
二人前方约十公尺处,突然浮渗出形似女子的纤细身影。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追在贵族后面来到这里的家伙,我本以为是有什么厉害本事的人,这才来见识一下,原来不过如此。要是只有这点本事,就算走上了这条道路,也只有地狱的油锅在等着你们,最好乖乖夹起尾巴消失。”
犹如金铃鸣响的话音中,有着邪恶无比的暗影,感受着这股阴暗的凯尔大叫:
“刚才的怪法术是你搞的鬼吗?!”左手举起短枪,右手的圆月刀蓄势待发。
“很可惜并不是。”
女子说道。
“不过也还好不是,所以你们只是被戏弄了而已。要是爱惜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的话,现在马上就掉头吧。”
波可夫出声询问:
“贵族在哪里?”
奇怪的是,他紧闭着双眼。
“在我们的村里。”
女子回答了他。
“为了雇用优秀保镖,好不被像你们这种蛆虫追杀才来的。呼呼、你们也从我们之中选雇追杀他的猎人如何?”
面具下凯尔的脸因怒气而胀黑,紧接着右手一动。
短枪破空飞去,毫无阻碍地穿过女子身影刺入远处石壁。此时一群东西在两人四周朦胧浮现。
全是女人的身影。
“混帐!”
骂出这句的同时,圆月刀一闪斩过其中一个,但却直接穿了过去毫无击中的感觉;凯尔抬头望向兄长。
“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依旧紧闭双眼的巨汉点点头,悦耳嘲笑轻轻飘入了他耳中。
“哈哈哈,还不明白吗,蠢蛋?你们就永远留在毒烟中彷徨游荡吧。”
下一瞬间那话声突然转为“啊!”的惨叫。
因为波可夫的箭矢贯穿了二人后方的一个摇晃身影。然而,是在何时?又是如何做到的?就连被射中的雾中女子,显然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毒烟的臭气中掺混了血的气味。
“可、可恶!”
大叫的同时影子突然消失。
“大哥---干得好!”
“嗯。”
可能是知道女子已经消失,波可夫睁开犹如虎眼的双目点点头,两眼出奇有神,接着往回走向巴士。
车门关上,自排气孔除去毒烟后,一进入车内,波可夫破天荒地以如岩巨拳打了车身一拳。
“砰!”了一声车顶摇晃。
“大哥,怎么了?”
“变麻烦了。那死贵族逃到野蛮人之乡里了。”
紧张起来的不只是凯尔,连于车中待命的蕾拉亦然。
在这群兄妹间,首度流露出近似畏惧的气氛。---不过,也只有短短一瞬。
“这可好玩了。”
蕾拉苍白的脸庞甚至因兴奋而泛起绯红,自言自语道:
“野蛮人之乡---五千年间相互混合的魔人血统,还有黑暗中孕育的妖术;我一直都很想和他们交手一次哪。”
“没错!”
凯尔呲牙咧嘴地说了。
“那家伙逃到那村里十有八九---不、那女的也说了,说是要雇用他们,这样一定会有几名魔人变成护卫。嘿嘿、真令人期待。传闻中的野蛮人妖术,比起我们的本事,谁会比较厉害呢?我正巴不得能比个高下咧。”
“当然,真要动手的话,野蛮人也好、贵族的神祖也好,都会死在我们手里的。不过主要目标不是那混帐贵族的一千万元哪,我可不打没钱的仗。要先等诺多回来,还要找出那妖怪的老巢。我和凯尔先出发,蕾拉、等你脱离这个鬼地方后就打出照明弹等诺多回来。”
然后,这群凶恶兄妹对望一眼,抖动身体发出一阵凶残大笑。
究竟,连他们也不敢轻视的野蛮人之乡是?里面的居民是?在黑暗中孕育的妖术又是?
离马可斯兄妹遭逢怪异人影与女子的地点五公里外有条道路,沿着道路前进望向左手边,便可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岩山。
在不知情的旅人眼中,岩山只是无数大小岩块堆积于黑沉不毛大地上的单纯自然产物。乍看下笨重石块凌乱无章,可是只要仔细观察,用心留神一番 后,便会知道岩石的排列其实依据了极为严密的力学模式。在此同时,自融入青空云海的高处吹来的冷风中,仿似妖气的寒意不禁令人不寒而栗。
望似让人容易攻顶的岩山岩石其实是种机关。按微妙复杂的位置堆叠而成的岩石,令无论何等厉害的人在挑战途中都必然会发出声响;即使万一有人能通过这关,也还另有陷阱:来人定然会触动必经处上的某块岩石,接着数万吨的岩崩便会吞噬登山者。
虽然如此,若来到岩山半山腰处,眼前便能看见一座洞窟。
不知它是拜何种奇迹所赐才出现的。洞中有犹似来自冥界的湿郁阴风迎面吹来,穿过该处后立刻可见一座由粗木巨岩建成,犹如要塞的小城寨。
尽管随处可闻的笑声、怒骂不绝于耳,炊烟袅袅升腾,但却依稀飘散着与世隔绝的氛围以及妖异气息。----此处正是令马可斯兄妹为之战栗的魔人巢穴,野蛮人之乡。
有辆六头黑马拖曳的马车,不知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来到了这处聚落。来访时刻正值曙光开始散溢白昼应有之生命的时分。
乡里中家宅错落,有着众多男女。
他们停下手中工作,由各家的窗户中探出脸后,以马车为中心围站成一圆圈。
仿佛事先得知了奇妙来访者的来历,无人提议打开马车门。
分开围成数层的人环后,一名白发老人走了出来。
修长白髯几欲垂地,腰部弯驼至与大地平行。不知是几百岁的脸上,皮肤皆尽为皱纹所遮埋;但虽如此,这名老者却全身洋溢着难以言喻的活力。
他走近马车左侧的门扉,手中拐杖轻敲车身钢面。
随后一点头,转身向背后众人眨眼示意,接着将一只有如干瘪黏土的耳朵贴了上去。
风飒然止息。
死寂沉默持续数刻,不久后老人开始用哄诱儿孙般的和蔼表情点着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欢迎。你说为了守护心爱的女人想要保镖是吧。很好、很好。那么、要几名?---三名是吗?嗯,有想要的人选吗?”
犹似细线的低阖眼睑此时倏地睁大。
凌厉精光散溢而出,不过眼睛又再度合上。
“贝凯、卡罗莉、马西剌......噢,就算在我们村里也是高手中的高手哪。好吧,因为照明弹而知道你在被追杀后,贝凯和卡罗莉就去耍耍那些野狗了,不过马上会回来,他们就随你差遣了。”
不知这名老者如何与在日间陷入假死状态的贵族对话?但立在一旁的众人却无一个为此流露出怪异颜色,老人再度睁开双眼。
“噢,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是吧......什么,有个独自追杀你的家伙是吗?哼......半吸血鬼。”
空气不安骚动了起来。虽然乡民们纹风不动,但却好似有白茫妖气弥漫四起。
“名字是--D?!”
当老人脱口叫出声时,这股气氛化为惊愕低语。
俄倾后,当二度沉默支配这幅光景之际,老人的喃喃自语中,竟带有兴奋不已的震颤。
“边境第一的吸血鬼猎人---做为对手是绝对够格了。只消把他引入这个城寨,再慢慢对付他就行了。不过,费用所费不赀呦。”
兄长们离去一小时后,葛罗贝克发生了异状。
呼吸转为急促,干瘦的脸上汗出如浆。
面对大异平常的严重情况,蕾拉不禁手忙脚乱。脉搏也跳得奇快。
“要发作了。这次好像和以前一样......”
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在点滴瓶里加了危险剂量的消炎镇痛剂,当她把擦拭了成滩汗水的毛巾拿到厨房冲冷时---
巴士猛烈摇晃。
金属餐具陆续落地,好使吸音材质的绒毯打算维持安静,车内还是充斥着猛烈噪音。蕾拉全身伤口剧痛。
连忙以纸胶带固定点滴瓶后,蕾拉跑了车内一圈,从所有窗户观察四方。车外无人。车子停在离道路不远,直径约一百公尺的广场正中央。蕾拉一咋舌,飞奔入后方的车库。
视而不见地经过五头四肢折叠的改造马,跳入战斗车的驾驶座。
一转点火开关后,蕾拉感受到轻快震动。不用观看横杆式方向盘帝的数位计量表,蕾拉便已将车子的状况掌握得一清二楚。
“核燃料填充百分之九十八......引擎正常......自动稳定装置正常......贯穿伤痕所造成的损害轻微。行驶电压百分之九十七不受影响。......武器管控OK。----出发。”
后方车门打开,不等走道伸出,战斗车直接一跃而出。
着地的同时全速驰绕巴士一圈。
晃动的只有巴士,依旧不见人影。
蕾拉把战斗车打横停在广场入口,似乎打算阻拦对手,接着从座位上昂立而起。
“是谁?滚出来。马可斯兄妹的么女蕾拉•马可斯可是不逃也不躲的。”
似乎是要回话,爽朗话声响起。
“好威风的小姐呐。”
蕾拉愕然转身,但在转头前的一刹那脸上却浮现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因为无法判定那清晰话声是由何处传来。
背后空无一人。
左右也是。
“在哪,在哪里?胆小鬼,快出来!”
“说什么出来--”
声音嘲笑着。
“我就在你旁边,看不见是你眼睛有问题。”
蕾拉再度惊慌得血液几欲冻结,环视周遭后,她领悟到那话声所说是真的。
他就在某个地方。
而且近在咫尺。
蕾拉动员所有神经探查四方。
彻底锻炼过的五感能发挥不逊于兄长的机能。可不论是双耳或皮肤感觉,都告诉她广场中的生物仅有自己一人。
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了蕾拉。
尚未痊愈的伤势及自信丧失造成的结果。
蕾拉一手拿住身旁的短针枪跳出车外。
她仍未抛弃斗志以通红的双眼扫视四方。
背后闪过刀刺剧痛。
她一转身同时扣动短针枪,环绕广场的岩块之一遭逢猛击后化为沙砾。五十万根长一微米,粗千分之一微米的超硬度钢针,以高压氧射出后,即使是贵族城堡的墙垣也会变得有如素陶壶般的脆弱。
只是,对于无形的对手却是--
蕾拉一只手伸到背后,有血渍的黏糊触感,显然遭到利刃砍伤,她却无计可施。
接着剧痛二度袭来,蕾拉跪倒地上,力气迅速消失。
话声再次涌现。
“怎么啦,小姐?就算这样也还远远抵不上我同伴受的伤。等你快受不了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扯平了吧。”
“你是谁?在哪里?!”
“刚才不就已经说过了吗?在你身边,注意的话就能看见了。因为你觉得看不见所以才没看到。好了,这样应该就知道了吧?”
“呜啊----!”
被切裂衬衫的背部鲜血流溢,同时蕾拉倒地。
对方不停浅浅割伤无法抵抗的少女肌肤,这是极为残酷的拷问。对方似乎被蕾拉痛苦挣扎的模样激起淫猥情绪,话声中夹带了情欲的味道。
“怎么啦,怎么啦?再更痛苦一点,再多挣扎一点吧。我也会让你的哥哥们在不久后落入同样的下场。哈哈哈哈哈。”
嘲笑突然中断。蕾拉感到身旁有股剧烈动摇的气息。
特异鬼气呼啸吹涌而至。
来自广场的入口。
是诺多吗--不对。
绝望再次充塞胸中,蕾拉拼命把头转向那边。
不知他是如何越过战斗车的,无声到来的黑衣青年正飘然立于广场中央。
蕾拉凝望着的俊秀脸孔让她忘记了自己的疼痛,陶然出神沉醉。
邪恶的气息转瞬消失。
仿佛在查探情况,D于马上略停一会后,策马走近蕾拉身旁。
“对方走了。能站起来吗?”
蕾拉迷迷糊糊起了身。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这没啥大不了。你来做什么?”
之所以未带着强烈敌意,是由于她从波可夫那听说了有人照顾过自己的缘故。除了这名美青年外再无可能。
“看到照明弹才过来的。其他的兄长在哪?”
“车里。要是你轻举妄动马上就会冲出来的。”
蕾拉撒了谎。
“袖手旁观让妹妹独自战斗是吗?马可斯兄妹也堕落了。”
D的口吻既非讽刺也无其他含意,仅是单纯陈述事实,蕾拉听到后恍然大悟,接着一阵踉跄,大量出血的后果出现了,何况之前的伤也还尚未痊愈。
再望了一眼于马上凝视自己的青年的冰漠美貌,蕾拉晕了过去。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趴在床上。
还未注意到自己的赤裸肌肤上裹着绷带,蕾拉先转身看向门的方向。
“等一下。拜托,等一下!”
为何情不自禁地如此大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人影停下。
蕾拉起身,扯下右手的输血管,被架起的血浆瓶猛烈摇荡,一望可知是某人为了输血才准备的。
“睡吧。你的伤口裂开了,会吵醒你哥哥的。”
“别管他。”
口中虽如此说,蕾拉还是瞄了走道对面葛罗贝克的状况一眼,确定他神色安详后一抚胸口下了床。
此时突然痛彻心扉,她不禁呻吟出声。
“不要走。--你走的话,我会死的。”
青年走向门口。
“等一下。不管我变成怎样都没关系吗?”
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为何会说出如此软弱的话语。这样说的话,或许他就会留在身边了。----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这种想法。
想追上去,双脚却不听使唤,蕾拉跌倒到地上,忍不住发出急切痛声。
青年悠然走近,扶起她。
“背好痛呦,送我到床上。”
这是谎话。
青年再度背过身去。
“等一下!先前那家伙是什么东西?你走了的话,他说不定会再出现。拜托,留在这!”
青年转了回来。
“我是同行的竞争对手。”
“是救命恩人,是我和葛罗普的。就算哥哥们回来了也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汗毛的。”
“话先说在前面。”
青年继续淡淡说着。
“我杀了次男诺多。”
蕾拉抬起双眸。
本以为她会怒火中烧朝D猛扑过去,但蕾拉的肩膀反而垮了下来。
“是吗......二哥被杀了啊......我也隐约知道了,因为对手是你。-----等一下!别走。再一下就好,留在我旁边!”
似乎是悲怆呼求外的某种事物,令如冰青年停下了脚步。
青年回到寝室,蕾拉躺回床上;青年背倚车壁俯望着她。
“为什么要救我,而且还救了两次?”
“因为有空。”
“不是在追杀贵族吗?”
“大概知道他的目的地。”
“唉呀,能告诉我吗?哥哥们也会很高兴的。”
“那边床上的就是生病的兄长吗?”
青年静静发问。
“嗯,打从一出生就从没下过床。”
“相对的好像也有了其他能力。”
蕾拉脸上闪过震惊之色,随即变回认真表情问道:
“真奇怪哪,你-----竟然救了同行的敌人两次。却又毫不在意的杀了我的哥哥,不屑杀女人吗?”
“是敌人就杀。”
听闻D平然说出的说,蕾拉脸色惨白。她知道这是真话。青年的美貌中亦蕴含着妖刃的锋锐。
纵使如此,一道想法却如诡异魔雾涌入胸膛,融入了心脏与脑海:只要能让这男人一直望着自己,就这样被他杀掉也没关系,想被他杀掉。
或许,这便是半吸血鬼---承继贵族血统者的魔力。
“奇怪的人!”
蕾拉再度开口。
“不想问大哥他们去哪了吗?你好像打算我一醒来就离开,像个影子一样,像风一样,---半吸血鬼都是这样吗?”
“何时开始作猎人的?”
突然的询问,让蕾拉有些惊慌。
“要说是从何时,从懂事起就是了。因为没法靠东西为生。”
“这并非适合女人的工作。若会以追杀猎物为乐的话,那就表示你不再是个女人了。”
“真是多谢你提醒。多管闲事!”
蕾拉扭过头去,若是其他男人,她早就甩了巴掌或射了匕首过去。
不是劝告也不是揶揄,青年用淡淡语调说出的话,含带着足以令蕾拉动摇的力量。
“现在已经没办法改变生活方式了,因为手上沾了太多血。”
“洗了就会掉。”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是想让我失业吗?”
青年移往车门口。
“下次见到我就直接开枪,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可求之不得。”
蕾拉眼中有着哀伤颜色。
“就算少了一个妹妹,哥哥们也不会在意的。”
消失在盛阳中的人影说了:
“临死前会叫妈的女孩不适合从事猎人这行业。”
然后青年消失无踪。
仿佛消溶阳光中的阴影。
只余话声在蕾拉耳中回响许久。
少女牢牢盯视着紧闭的门,眼眸中有某种东西悄悄渗入。
刚走向车门,她的衣服下摆被细瘦手臂抓住。
“葛罗普?!”
“蕾拉......你不会听......那家伙的话对吧......”
阴沉声音从毛毯下断续传出。
“......你不会......听他的话......丢下我和哥哥们吧......蕾拉,别忘了......那件事......”
“住口!”
蕾拉想甩开的瘦弱手臂,有如魔咒般用强韧无比的力道束缚着她。
“别忘记了.....蕾拉.......你是我们大家的东西这件事......”
两个人影如蝾螈贴附于鸟瞰“野蛮人之乡”的岩壁上。
两人自然是凯尔及波可夫。寻常旅人无法攀爬的岩山,似乎并无法发挥功效妨碍这两人。
凯尔趴在平坦岩石上,以电子望远镜观察过村庄后抬起头,对在不远处侦察其他地方的波可夫说:
“该死,不管是马车还是车里的人,进去森林之后就没出来了。会不会已经用骗我们到这里的相同招式逃走了?”
“不知道。”
波可夫摇摇头。
“可是也总不能大大方方的走过去问呐。”
连凯尔亦沉默了起来。
两人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处,但对潜入乡里一事,就连这两名凶人也不禁踌躇再三。此外,身为猎人的本能也告诉他们,在白天时若超过这里继续接近下去会有危险。
这个平凡的隐密聚落既无哨塔也无守卫,模样看来毫无特异之处。其实在平平无奇的岩荫或树丛中,正潜藏着锐利如刃的机敏视线以及气息。
两人以眼神交谈后,决定趁夜潜入,只是要等监视眼线松懈才进行。
马车主人被请入了村中,定是为了他要从乡民中雇用保护自己的护卫之故。
若是可以,两人虽想在那之前加以击杀,不过事已至此,是绝无可能了。两人也没有自信潜入有能和自己比肩、甚至凌驾自己之上的妖物群聚的村落达成任务。
于是,惟有等待马车离开,只是这也有风险,就如同不知马车如何被运到村中一样,马车用他们无法想象的方法逃脱的可能性也极高,可识破对方伎俩的手段却付之阙如。
若至少得知贵族的目的地,还有抢先埋伏这招可用;不过在连猎物姓名都不知晓的现状下,终究也不可能。
这样下去就糟了----马可斯兄弟焦急想着。在不停的焦躁中只有时间不住前进。
当初两人来到这里时,马车正要从广场移到树林中。由周遭人群散去一事来看,似乎是已有了协议。虽然贵族白昼休眠乃是常识,但这点好像不适用于这个乡里。
究竟他们了什么----不、内容也大概猜得到。
应该是谈了要雇用几名什么样的护卫到某处去。
阳光接近正午,岩石表面开始散放热气,但两人依旧束手无策,就在连波可夫的脸上亦开始流露明显着急神色时---
“大哥,----那家伙是?!”
波可夫一面以白眼制止凯尔的惊呼,一面用力按抑住胸中惊愕。
在他们左前方,有个人影悠然穿过了通往村落的漆黑洞窟----那人正是D。
“那家伙应该已经溺水了---他不是半吸血鬼吗?!”
波可夫没回答凯尔的疑问。因为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如果这样......就是诺多被干掉了。”
凯尔大吃一惊望向兄长,在那一瞬间脸上立即涂布憎恶之色。
“混帐......竟然把诺多哥......绝对要宰了你.....对吧,大哥......”
波可夫虽点了头却依旧默默不语。D现身在此的事实让他知道,那会是件何等不易之事。
贵族及野蛮族护卫----光这两者便已要用性命相搏,再加上要与邪诡威势犹胜前二者的年轻半吸血鬼为敌。未免太过勉强......
“该死!一定和我们一样是来调查那个乡村的。现在是个机会,让我用圆月刀宰了他。”
波可夫的手用力压住正欲起身的弟弟手肘。
“等会。那家伙直接朝大门去了,不是要侦察,应该是要直接谈判。”
“什么!---该死,那不就更糟了。这样下去那家伙会抢先一步啊。”
凶暴四男的话诚然不假。
波可夫凝望天空一阵,表情倏地转为沉痛,额头开始渗汗。
半阖双眼中有着不忍之色。
他说:
“没办法了,不得已,去拜托葛罗普吧。”
“咦----”
发出生硬话声的,是两天前进入死人村庄时提议葛罗普去侦察,结果被波可夫瞪了一眼的马可斯四男。
那名形若木乃伊的年轻人,藏有什么足以打破这种困境的力量?
“这里我来监视。凯尔,让葛罗普发作后马上回来。”
“知道了。”
不知为何,答话的凯尔脸上浮现了极为淫荡的笑容。
下一瞬间,他自岩石上翻身跃起,黑色皮上衣不住反射阳光生辉,踩着轻巧步伐下离岩山,行迹有如魔兽。
他踩过的,是不论踏上哪一块都必会引发岩崩,危险至极的岩石。
D来到怪异大门前约五公尺处后停下马匹,大门看来是用钢索绑缚木石后再贴覆兽皮而成。
他无言仰望耸立城栅的表情,有着眉目明秀的年轻哲学家或诗人的风采。
“唰!”的一声空气震动。
不知他们本来究竟藏身何处,从原来没有人迹,甚至毫无气息的树荫及岩石间,数人现身包围了D。
每张脸孔都精悍而略黑,不过其中掺杂有肤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的人,包裹着怪异鳞片的人。
若是初次见到他们的旅人,一定会被那可怕模样与妖气吓得两脚发软;却不知为何这群人只是远远围着D后便不再靠近。
倘若知道他们脸上浮现的表情是畏惧以及感叹,或许连地狱的魔王也会不禁瞠目结舌。
D一瞪眼,他们开始畏缩退后。
“我是吸血鬼猎人D,有事前来,请开门。”
他出声的同时,奇特大门无声朝内开启。
接着D对身后与两侧的监视者不加一眼,悠然骑马入内。
入门的同时凌厉气势包围了D与马匹。这是由于空气中的妖气,被D自身散逸的鬼气触动一涌而上的结果。D脸色不改,马匹步伐如故。
前进数步后,卷旋的妖气猛然消散。
尚未离开D身周的男子们以惊讶表情互望。因为鬼气击破了妖气。
村中景象与乡民们的身影开始在D周遭开展出现。
这里是生长于岩山山腰的广大森林地带,住宅由木石合造而成,似乎有方法能自给一定程度武器粮食,在林间隐隐可见类似工厂的建筑。
城栅内侧有着超音波炮及雷射炮的身影,雷射炮虽属旧式,却是大口径,对外敌的防备可谓万无一失。
然而,更惊人的应是乡民们的模样。
他们身上穿的是每个村落都有的普通农装、工作装、只是衣服中伸出的手、脚、脸孔,鲜有和人类一样的。
有的人在覆有如蛇鳞片的脸孔下方,鲜红舌头从像是嘴唇处伸出乱窜;又有的人同狼一样全身长满硬毛。还有天真少年在练习用的浅泳池内拍水,但他自头部以下长着鳄鱼的躯体、鳄鱼的四肢。
世上有着所谓的妖婚。
即是拥有魔性的妖兽同人类的婚姻。
而在此处,居住于野蛮人之乡者,皆为此种禁忌关系产生的子孙。
D在山下人类一见到恐怕会立即晕倒的魔人群中默默前行,旋即来到状似广场的地方。
广场中央站着黑色马车以及白发老人。
于广场入口停马后,D离马下地。
“噢。”
老人轻抚几欲触地的白胡。
“你下马了啊。你对老人家还真是有礼貌啊。可是,就连我也不晓得,你到底是怎么骑马登上这座岩山的!”
不知D是否听见了这如欲摊爬地面的低沉话声,他拉着缰绳开始步向老人,在距离二公尺处停下,右手指了黑色马车。
“希望能把那马车的两名乘客交给我。”
老人露出了笑脸---虽说是笑脸,也只不过是把脸上皱纹推展成笑容的开关而已,成串笑声中带有嘲弄语气。
“哈,哈,哈。以谁也办不到的方法造访我们乡里的年轻人。我很想对你说‘可以’,可是你晚了一步、晚了一步。我们已经是那辆马车的同伴了。既定下了契约,也收了钱,而且还是现今难得一见的金额,十枚一万元的金币哪。你付得起这么多钱吗?”
“如果我付给你,就会背叛你的委托人吗?”
D沉静如故的话,让老人的笑脸刹时消失。
本以为老人会勃然大怒举起手中拐杖挥打,但他却出乎意料地一挺胸,仿佛要伸直弯驼腰背,接着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知道这里是野蛮族之乡后,竟还敢这么说。真是愉快、愉快。我上一次听到这种语气已经正好是三二O年前了---”
老人脸部闪过奇异表情。
仿佛在以迟缓手指探触深眠于迷雾彼方的茫远记忆,心焦地眯起眼睛,之后双眼大睁,瞳中满是惊异之色。
“这付面貌.......你难道是......”
“我是吸血鬼猎人。”
D淡然说着。
“受女儿被掳走的父亲所托追寻罪魁祸首。会来这里,只不过是工作的结果。当然,我也能理解你们的立场。只希望在他离开这里后能允许我从后追赶。”
“噢,真是个深明事理的男人呐。”
老人喜不自胜地以拐杖轻敲地面。
“看在这礼貌的份上就告诉你吧。对方的委托里,一个是要雇用守卫对付你和其他猎人,接着还有一个:消灭一名绝对会来到此处,,叫D的年轻人。”
转瞬间杀气充溢广场。众多乡民趁会话时已包围了两人四周。
所有人皆赤手空拳,但纵使如此,他们身上的凶悍杀气,却显示每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击杀一、二名人类。
“怎么办---D?在这里的男女每个人都拥有惊天绝技。不管再厉害的猎人也不可能打倒全部的人。”
在诉说着真实状况的老人面前,D做了一件事。
他仰望着天空。
凝视着于晴朗青空戏耍的白云。
专挚的表情,令布下包围网的乡民不禁面面相觑。
“他---是想去那里吗?”
似乎把这喃喃自语当作了求饶,一名乡民发出犹如妖鸟啼鸣的怪叫后跳了过去。
男乡民拉直了身子,身体为椭圆形,不过腹部一片平坦,外形像是乌龟。
手脚却其短无比。
他的手脚“呼!”的一声伸长朝D脸前攻去。指尖角质溶结成爪,一旦被它抓到,连骨带肉都会遭撕碎。
地上与空中----两个人影交错,肥圆男子轻轻着地。
仿佛是乡民们的惊叫才让血雾喷爆而出。
似乎有几名乡民看见了在D同男子转身瞬间,以肉眼难见的神速闪迸的银光。
不,他们其实只看见了男子于承接D长剑一闪的前一瞬,确实把头部缩入了衣内。这名男子像真的乌龟一样,能把全身缩入枪弹难伤的甲壳内,手脚有如装有弹簧般伸缩自如。
这甲壳于着地同时从中迸裂为左右两半。
由里面现出的男子脸部、伸缩如蛇的颈部、腹部、连同股间,全被自中一斩为二,男子不住喷洒血雾倒伏在地。
乡人们这才首次看见D右手的光灿剑刃。
没有人为同伴被杀愤而挺身做第二位挑战者。
因为他们刻骨铭心地见识到了这名年轻人堪称神技的剑艺。
用与受攻击时丝毫无差的姿势跟位置,D向老人静静说了:
“要杀我是无妨,但一定会有数名村人牺牲。能否让我在这静静待到夜里。马车一走我便会追在后面离开,我只要求如此。既然你们已订了协助逃亡的契约,我也不会再多加过问的。”
如果老人对D下达的死亡宣言成真,D的话亦会成真。
“......果然没错......”
老人露出明白的表情点点头。
“这实力、这模样......果然......”
于是他一挥右手令众人退下,用仿如十分疲惫的语气说出意外内容。
“我想若与你为敌,恐怕所有乡民都会成为血水中的尸首吧。不可违逆。失礼之处,还望仅以老朽一人的干瘦首级抵过就算。”
“你在说什么!”
一句怒喊切开了乡民的人墙。
来到老人与D中间的,是名身穿阴森深蓝色洋装的女子。
裸露右肩上的淡红色斑点于雪白肌肤上异样醒目。高声话音中满是恶毒毒素。
“竟然说出这种懦弱的话--长老啊,你忘了乡里的规矩了吗?不论是谁,只要有人前来寻求我们帮助,订下了契约,我们就必须拼死达成对方的愿望。你想得没错,我--卡罗莉和马西剌还有贝凯要接这份工作。”
“没错。”粗壮声音附和。
推开人群后,灰色外套的衣摆一闪,一名普通身材的中年男子站到女子身旁。
“破坏已经订下的契约,不光会让乡里的规矩崩溃,也代表了乡里的灭亡。长老,这小子就交给我们三个吧。”
“我也这样认为。”
第三道声音引起的反应颇为戏剧性。
它响自中年男子背后。
男子好像没预料到,瞬间吃了一惊闪身跳开。
站在两人中间略后方的,是名全身异样细长,削瘦如螳螂的男子,脸孔手都一片漆黑犹如涂了墨水,外衣也是暗夜颜色。比起身着同色皮衣的凯尔,飘散出另一种阴邪气息。
“先前碰过面了呐。”
黑色男子向D眨眼示意。
原来如此,这男子细瘦的程度,觉得即使是粗如棍棒的阴影也可供他藏身,而且他决不会为人发觉。
只是中年男子身旁连棵树也没有。
“先自我介绍吧。那边的美女是卡罗莉,这边是马西剌。然后,是我贝凯。”
贝凯笑容满面地转向长老那边。
“事情变成这样就没办法了。即使长老阻止我们也要接受这份工作。需要的话,就请剥夺我们的乡民资格吧。”
“我可是被这家伙的同伴伤了肌肤呦!”
卡罗莉左手按着淡红色斑痕一面颤声说着。
“我不会忘的,不会忘记那种痛苦,那种痛就算在这家伙的胸口上钉下钢楔也不会痊愈。”
“除了我们以外,应该还有其他赞成的人----出来吧!”
中年男子----马西剌大声疾呼,此时----
“蠢材!”
老人发声大吼,不光三人,连往前走的村人也吓了一跳。
他原本有若矮小老猫的身形,仿佛突然涨大了数倍,令反抗者胆颤心惊。
“你们这群混蛋,可知我从创立村落时起就已是如此模样了吗?又知道你们的先祖----那些与妖魔结合而被故乡放逐者,是流出何等辛劳的汗水,才在这座岩山造成现今居住的乡里吗?听好了,这一切都曾经一度面临毁灭过!”
纵然年轻乡民并无回想起过往历史的模样,他们却为老者声音中蕴含的意念变得呆楞。那话声,好像即使以手掩耳也会阴魂不散地固执飘入。
能对此毫不在意的,大概仅有孤身只影飘然凝立的D一人。
老人坚执无比的声音继续传出。
“往昔的一日,过去历一万年的元旦,这片土地从地底下喷出了可怕的毒素。乡民死亡过半,剩下的人全身溃烂只能等死。那时,若非那一位大人来到此处,乡里便会成为死神的住所,也不会有你们这些家伙诞生了。”
“给我听好!那位大人啊,是为了一个远大目的才展开旅程的。那位大人在听到我们的消息后最先来到此处,之后他如此说了:‘让尔等乡中五名至强男子与吾同旅。如此,降于汝辈乡里之祸立成梦寐以求之幸。’”
话中内容恐怕大半的人还是首度听闻。当他们为这昔日故事感到困惑之际,没注意到两件事发生了。
一件,是D似乎对这番话的某处心有所感,两眼灿然生辉;另一件,是有名青年打从应当牢牢紧闭着的正门一带,横越了无人乡道朝广场而来。
“那时这广场充满了,不、是整个乡时到处,都充满身体腐烂濒死之人的呻吟声。而垂死的他们耳闻那位大人的话语之际,便霎时忘却身上的痛苦磨 难。接着,从远处的瓦砾阴影中走出了一名,从枯死树木的方向也走出了一位,像是被召唤了一样,陆续聚集到那位大人面前,人数----正是五名。而且还是大家公认的勇猛强者。”
青年来到了广场入口,略一窥探,血色丰润的颊上泛起可爱微笑,碎步快走了进去。
“于是,野蛮族之乡复活了。”
老人的话声无尽低沉。
“那位大人带着五人一离去后,乡里的土地竟然忽然地朝上隆起,来到如今的位置。在呼吸三次的时间中,树木冒出了新芽,花朵结为果实。最后才知道地底的毒素也已稀薄到无害的程度。就在那时,我们全心全意地唱颂那位大人之名,并且叩地跪拜。听着!”
老人的声音变回勒令众人的长老语气。
“我要说出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晓得的规矩。那位大人要求过:惟独在他自身乃至其血亲来此时,这乡里的全员必须无视后来规矩,听从其命!”
这句凛然话语乃是命令。
三名反抗者不发一语。
对着黑发随风摇曳的秀美猎人,老人重重行了一礼。
“老朽已然在此恭候尊驾许久,定当竭力完成您之所愿。无论是破坏那辆马车,或将其就此烧毁,我等皆尽恪遵您之吩咐。”
在以超出恐惧的敬畏眼神望着D的乡民耳里,响起了他的回答。
“虽然我很感谢,不过你认错人了。就如那三人所愿,让他们去保护马车也没关系。我会随后追上。”
“您说什么!”老人大惊失色。
“呼哈哈哈,真是正大光明的男人。”
黑色的贝凯高声大笑。
“好,既然你自己都这样说了,那长老的规矩也没意义了。至少看在这正大光明的份上,不会让其他人出手,就由我们三人对付你吧。”
“送你前往冥府前的赠礼吧。”
卡罗莉提起鲜红樱唇娇笑说道。
“马车的目的地是古雷彭•苏提兹啦。”
“接招吧---小子!”
马西剌大叫后身形一沉。
右手的厚重斧头熤熤生光,原本似乎把它藏在身后。
看来似乎就是老人也无法阻止三人将发出的猛烈攻势。
这时--------
“你是谁?!”
高声询问由人墙后方传出,随即转为“呜啊!”的惨叫。
尘土飞扬后,人群交错移动形成一条道路,道路的一端有名颊上泛着蔷薇色的青年正温柔微笑。那仿如天使的笑容,仿如会令每个人都对他报以微笑。
然而,自他脚畔升起的恶臭,却是毙命乡民胸喷冒的黑烟。不知那乡民遭受何种能量直击,胸背上有个周围碳化,火焰不住燃烧的伤口,伤口形成漂亮的正圆形。
D化为漆黑流星跃入空中。
以毫秒之差穿过D原来位置的光束,通行无阻地直接前进,命中停于广场一端的马车。
“糟了!”
不知谁如此大喊。
为四散火花与电流惊吓的马匹发出刺耳嘶鸣,奔向广场对面的出口。
老人大喊:
“关上后门!”
数名乡民应他话跑了出来,下一瞬间立遭横扫袭来的光束击碎头颅倒地身亡。
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广场如今化做光条乱舞的场所,犹豫是否逃走的乡人身影被吞没于光芒彼方;在如此的状况中,尽管仔细观察,依旧完全无法掌握杀人光线的发射点。
只有一幅光景鲜明映入所有转头回望的人眼中:一名青年立于广场入口左边,以恍惚神情凝望着光条乱舞。
他欣喜不已地玩弄着死亡光线的模样,满溢生之欢愉令人不禁动容。
忽然,广场回复了原本的色调。或许是强烈白光的余威所致,开始烧烙到视野中,徐徐恢复自然色彩的树木翠绿及住家的茶褐色,都明艳得令人心悸。
躲至广场角落、或趴伏在地,目睹了整个异常现象过程的乡民,看见两个间隔十公尺相互对峙的身影。
挂着宛如天使笑容的少年,以及丽容如月的猎人。
黑影疾驰,白光奔流,不知何者速度较快?
看见两条光束即将贯穿闪过了白灼一击向前疾奔的D,众人都“啊”!的惊叫出声。
D的左手挡在胸前。
两道光束在手掌前变更方向,汇成一股后被吸入掌中。
青年纹风不动。
笑容中的喜色更浓。
D的长剑一闪而过从他的头顶划至下巴。
没有砍中的感觉,D在靠近广场外缘的地方,维持着下斩后剑尖指地的姿势伫立不动。
因为那青年忽然消失了。
这并非D的一剑之功,证据便是他脸上涌起的阴郁之色。
“D---大人,您没事吧?!”
老人跑了过来。
D默不作声回望广场另一方,马车已然消失。
他问:
“后面能下山吗?”
老人颔首。
“有条只有村人知道的小路。---糟糕!”
老人环视四方。
D似乎也已知晓。
为麦耶尔林克所雇的三名凶人业已消失无踪。
从抗拒一如往昔地转为喘息的女体上,凯尔灼热的嘴唇离了开来。
直至方才为止始终死寂不动的床上,传出了低沉却急促的呼吸声。
“畜生---这次那么早回来搞事啊!”
一咋舌后他站了起来。
命令全裸的蕾拉:
“喂!快准备点滴。”
蕾拉满是泪痕的脸庞狠狠瞪了兄长一眼后,立刻穿起了被剥去的衣服。
看到了大力吸吮造成的吻痕与刚咬上去的紫色牙印,凯尔咋舌一声。
“嘿、像以前那样乖乖听话不就好了吗。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就是因为你今天莫名其妙地胡乱反抗,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哪。嘿嘿,不过说不定葛罗普那家伙也因此才变得容易兴奋。”
“住口。”
蕾拉打开伸向丰满乳房的手。
“最近自然发作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了。光是这样就已经会减少葛罗普的生命了,结果竟然还硬要让他发作,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谁也不知道,要是哥哥的能量失控的话会造成什么结果啊!”
“去,那种以后的事你又知道了?重要的是现在。结果等波可夫大哥回来后马上就知道了。----不,在那之前我先问问看好了。闪开!”
残忍地推开蕾拉后,凯尔走近三男枕边。
“喂!三哥,我是凯尔。跟我说你在那里看到的东西吧。在去之前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宛若临终病患发出的嘶嘶声持续一阵后突然断去。
“呜!”的一声喘息。
这并非毛毯下之人发出的声音。惨白细瘦的手臂掐住了凯尔喉咙。
“......想知道是吗?凯尔,想知道是吗?......你自己一个人独占蕾拉......却只让我觉得难过痛苦......你想知道是吗?......”
“嗯.......啊。告诉我吧。”
凯尔拼命挤出这句话。
手臂无声滑落。
葛罗普孱弱有如啜泣地说了:
“猎物的目的地......是古雷彭•苏提兹......”
在和缓蜿蜒的道路岔为两条之处,夕暮开始包围森林。
轻轻关去仿造古代烛台的电子照明开关,幽兰占领室内。
孤独一人的白昼终了,接着两人世界即将展开。
少女喜爱占据车内一隅的黑檀棺开启的声音。
不久后,他的手会出现,推开棺盖。
他站起身后会习惯性地一伸懒腰,然后拉过小椅子,坐在少女前面。
‘谢谢。’
他会如此说。这是对她熄了灯的答礼。
‘就那样一直点着出没关系的’,这类的话他绝不会说出口。
‘谢谢。’
仅此于此。
两人坠入情网,是在春日的森林。
旅经的马车,撞伤了追着小鸟突然奔出的少女,仅有一人的乘客兼车夫为她治疗了擦伤。尽管是这种屡见不鲜的故事,一旦登场人物是人类与贵族,便只有悲剧收场。
然而,偶尔也有例外。
少女知道对方是贵族。
贵族知道对方是人类。
即使如此,却没有恐怕和轻蔑,而是相互吸引。
在森林中的散步是甜美的,第一次,少女没有害怕黑暗。
因为他告诉她:即使是夜晚,也充满着许多生命。
少女聆听了流水的声音,观看了向月跃水的月光鱼,嗅闻了夜中绽放的茉莉香气,听取了风演奏的诗歌,小小青蛙的合唱,即使是夜晚也依旧充满了光----因为他必在身旁。
对他而言也是一样。
从未鄙视人类的贵族界异端,也心仪白昼,却终究无法得见阳光便迎向衰亡的男爵,漫无终点的流浪长旅总算看见了目的,因为少女把那给了他。
以往的旅途充塞苦闷,逃离村人猎人追杀贵族的魔掌,渡过极寒严冷的冰河,行经凶风烈烈的崇山小道----若是旅程有目的尚且无妨,但即使有着灭亡之路,距离灭亡却仍十分遥远。
然后,他遇见了少女。
沐浴白日明光下,生气勃勃地于森林中东奔西跑的少女,“身份”算什么,“生物学上的差异”算什么,两人都知道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如此而已。
日与夜的邂逅,由温柔的眼神,以及怯怯羞羞却轻轻握合的双手展开。
少女方满十七岁,他能理解她心中的惶恐和希望。
若是如此,贵族与人类便可以结合。
只是,不是在这个世界。
所以,他开口说了。‘要不要两个人一起走呢?’
少女颔首。‘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那时,两人初次接吻。没有吸血的渴望,没有被吸血的恐惧。只有火烫,却羞涩的吻。
悲剧于翌晚发生-----
父亲发现少女离家对她严厉责罚,看不下去的他闯了进来,他第一次满怀愤恨地吸啜了人类血液。然而,即使是他,亦未注意到少女的父亲,乃是对吸血行为有异常反应之体质。
被吸血者,会同贵族一般渴求鲜血,或变为呆滞活尸,全凭贵族心意而定。极少数的场合中,会发生违反贵族心意,牺牲者仅有肉体变化的情形发生。被吸血者会有如只是损失了血液而已,依旧维持着人类的模样。
本应被吸干血液死去的男人变得宛如吸血鬼一般。只消他一咬,被他吸过血的人便化为同样的恶鬼。被少女父亲袭击之人转而寻求其他牺牲者,全村人于一夜中变成了拟似贵族。因剧烈责打而晕倒的少女并未目睹这件事。
醒来后,看到的是他的眼神。
旅途就此展开。
前往古雷彭•苏提兹的旅途。
“虽然我到野蛮人之乡的希望已然实现,不过似乎没能收拾掉他呐。”
他一面以电眼的记忆装置确认白天发生之事,一面喃喃自语。
“而且那个有着怪异能力的男人好像也知道了目的地。照马车的速度很可能会遭到埋伏。要先发制人才行。”
对以疑虑眼神望向他的少女说了句“马上会到目的地喽”,接着他来到车外。
在马车旁护送的两名人影行了一礼。一人骑马,另外一人乘着小型单人马车----是个女人。
“您好。我是马西剌。”
“我是卡罗莉。恭候大驾。”
“少了一个人。”
他以贵族的口吻,贵族的威仪说道。
马西剌一点头。
“是的。他去了前面的森林埋伏等待敌人。”
“敌人?仅凭一人?”
“没错。”
“您在担心是吗?”
卡罗莉以妖异语调说着。麦耶尔林克并不知道,在蓝色洋装裸露的香肩上,原来的伤痕已经杳然无踪。
她用黏腻目光望着移往车夫座的雇主,同时说:
“那名男人不会轻举妄动的。他好像只是去窥探一下您告诉长老的其他猎人而已。”
“其他猎人?”
麦耶尔林克的俊秀面容皱起眉头。
“除了他以外的吸血鬼猎人实力不足为虑,不,等等---大闹你们村庄广场的青年难道就是其中之一---?”
“恐怕是的。”
马西剌表示同意。
“您说的那名操纵车辆的女人也是其中一个。可能还会有其他成员,对了,既然贝凯有幸得以拜见车内人......”
麦耶尔林克沉默不语。他已藉由记忆装置得知两人休息于“避难所”时,前来袭击的少女和防御装置进行战斗。
她应已经身负重伤了,若还存活下来的话恐怕是个棘手敌人。何况,她还有那名广场青年为伴......。
“不过,虽说是你们的同伴,我也仅知名声而不晓得他的能耐。无论他身怀何种绝技,要打倒追在我身后的敌人可能不是件简单之事。况且是孤身一人......”
两名护卫对望一眼。
不知麦耶尔林克是否知晓他们是在发笑。
“算了,马上就要抵达巴纳巴斯的道路了。他会在那里会合,到时请您自己问他吧。只是,我必须先跟您说明。如果有人已经遇上他,而且对方又是紧追在后的敌人,那对方绝对会在今晚之内丢掉性命。”
话中的强烈自信,让身为贵族的麦耶尔林克不禁疑惑了一瞬。
“另外,能否烦请您介绍一下车内的尊夫人呢?”
卡罗莉提出了要求。
“事态紧急时若不晓得容貌为何的话,恐会有所不便。”
“没错。”
马西剌点头说了。
麦耶尔林克略一思索,曲身轻敲马车门。
“麻烦你露个脸。”
不知轰隆做响的急驰马车内侧是如何听到这句话的,蓝色玻璃打开后,怯生生的可怜脸蛋于黑暗中显得醒目无比。
“噢噢!”
马西剌的赞叹声并非蓄意奉承。
“真是位美丽的人。”
卡罗莉也说道,但她却对车夫座倾注着灼热视线。
“谢谢。”
麦耶尔林克语毕,窗户关了起来。
此时,立即有个人以微小话声喃喃自语,那声音连身为贵族的麦耶尔林克所拥有的听觉亦无法察觉。
“呼呼呼.......正合我胃口的美人。要不要据为己有呢......”
无论怎么看,那声音都是属于不在场的第四名男性。
与白天的晴朗截然不同,如铅暗云笼罩夜空。
一小时前马车与两名护卫奔行过的道路上,黑衣身影策马急驰。
纵使没有月亮,他的美丽面容却仿若会自行生光,如此美貌的主人是谁,自然不言可知。
尽管间隔一小时的距离,照他奔驰的速度,不到二十分钟内即可顺利追上,当他进入巨木左右耸立的森林中央时,突地停止疾行。虽然空中有云,但并非一片漆黑。
D眼中的景物清晰一如白日。
在停马处前方约十公尺的道路上,那里有巨木枝桠突兀长伸而出。
树枝下方,静立一个细长身影。
三护卫中的一个贝凯。
依稍早前马西剌告诉麦耶尔林克的话,他似乎是来与D碰面;由两人的关系来看,双方的见面意味着死斗即将展开。况且他应当已晓得了D的实力。
借由D在野蛮族之乡的战斗,还有在广场纠缠蕾拉的那件事。
他竟在明了对方实力后仍敢现身,只能把他想成是拥有无比强大自信之人。
“嗨嗨。”
贝凯抬起细手爽朗地打了招呼,然而眼中并无笑意。
“很抱歉,此处禁止通行,不过通路也就只有这一条,所以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退到路边才行。---以尸体的状态。”
贝凯应该早已设想过,对这装模作样的措辞,对方定会有所反应。但即使如此,看到D自马上如电疾跃至自己头上时,他还是“噢”地惊叫了一声。
果然不发一语便拔剑相向。D无血不回的离鞘一剑,将不及闪避的贝凯头颅一砍为二。
D一着地随即翻身回转,因剑上未传来砍中敌人的手感。
不见应被斩为两半的贝凯,只有一枚黑布盘曲脚边。
那是贝凯穿在身上之物。
阴森低笑袭向D的颈部。
“真让我吓了一跳,可怕的男人。要不是对手是我,现在就已经变成两半了。”
D不动如山。纵然他以超感觉四下搜索,仍无法察觉出丝毫贝凯的气息。
他的声音完全不知从何而来。
“唉呀,算了,接下来换我出招。”
D右手一闪。
在D的颈边,两道闪光亮起,极其悦耳的声响和火花四散飞荡。
贝凯忽然自背后出现挥下短剑,D仅是手一晃。
to be continued...
以上内容来自百度贴吧的“吸血鬼猎人D吧”,十分惊讶这个吧非常之冷清,但是还是有不少fan们努力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赞ing
0 comments: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