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的海风之纯属偶然的惊喜——Arjuna的新马游记

　　清晨，天未晓亮，Sora便像早起的鸟儿早早梳理完毕之后开始在我旁边叽里咕噜唱起“早安Tioman”，而柔软舒适的大床此时此刻是死死抓着我不放，经过一段时间的激烈斗争，眼皮耷拉、面色发绿的我总算是摆脱了睡神的诱惑，心不甘情不愿得起床迎接新一轮的朝阳。
　　度假村的早餐时间是从6点半到8点半，因为起的过早，还没开饭，趁着这段空闲，我俩正好可以到海滩寻宝。退潮之后的Paya海滩露出令人惊异的一面，昨日与沙滩接壤的清亮海水退去，留下的是大片深褐色的礁石。从房间的阳台初见如此景象，我还以为自己仍沉于梦中，怎么海滩上无缘无故多出了这么多黄黄黑黑、凌乱交错、有若排泄物的东西，待走近后才惊觉，原来这些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物质就是昨日隐藏在碧波磷光中那些色泽青绿的礁石。 礁石群向海的方向延伸了数百米，我俩突然明白为何昨日会看到一对情侣游到离海岸很远，按常理属于水深处的地方突然站起，身体大半部分露出水面的怪异景象的缘由了。
　　没了水光的装点，粗矿的礁石少了几分优雅与神秘，礁石的缝隙里落满了颜色发绿，摸起来粘答答的珊瑚碎枝，礁石间散发着鱼腥味的水洼中除了掩在沙粒中的碎珊瑚外就是一朵朵蘑菇状的灰绿色海藻。这片连接沙滩与海洋的礁石群乍看起来似乎死气沉沉，但只需稍微用心观察就能发现在礁石群的某一个角落都存在生命跃动的惊喜。水洼里藏着活物，一脚踩下，即刻惊起鱼儿无数。小手指长短、色若岩石的鱼儿行动敏捷，连游带跳，仅是瞬间便已消失在礁石的缝隙中，只留下道道蜻蜓点水般的浅浅水痕。我跟Sora打趣道，“原来这就是先前在上海小资的游记中看到的鱼儿在脚下游动的浪漫场面，这鱼根本就一点都不美。”尽管如此，我俩还是跟这些样貌平凡的鱼儿嬉闹了一番，与这些小家伙来了场你追我赶的逐鹿竞赛。
　　很快，我俩的肚子又开始打鼓了，发觉已到开饭时间，我俩便舍下这群可爱生灵，飞也似得冲向餐厅。度假村供应早餐的地点和自助晚餐的地点位于同一处，也是自助形式，这里的早餐配置尽管比不上星级酒店，但品种齐全，滋味丰富，荤的素的，汤粥果汁皆有。考虑到9点要出海浮潜，我和Sora饱餐了一顿。由于Sora吃饭速度缓慢，经不住海滩美景的诱惑，我提早离开餐厅再度踏上了这片蕴藏着鲜活生机的海滩。咸湿的海风送来清新的空气盈满了胸腔，林间鸟儿清脆的啼鸣在耳旁荡漾，漫步在清晨中的海滩上，人有种被自然同化的美妙感，城市当中生出的焦躁、不安与烦恼在这片纯净的天地间沉淀、过滤、净化，留下的是舒心、轻松与愉悦。
　　不知何时，Sora也回到了海滩，此刻岛上的野猫也跟上来凑热闹，在我们脚边徘徊溜达，时而伸腰，时而弓背。这只猫的品相不错，骨骼端正，皮毛光滑，但却不是我喜欢的样貌，爱猫的Sora则是来者不拒，这猫仿佛能读懂人的心思似的就在Sora脚边磨蹭。与猫戏耍了片刻，我俩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礁石群，在Sora的大力发掘下，我们找到了一条感受到危机奋力打洞的细长海蚯蚓，一只未来得及超度便已归去的红色小螃蟹，一条刚从沙洞中爬出、缓慢收缩蠕动、形如无皮毛虫、皮色紫红的不明生物。备受鼓舞之下，我找到了一只肥硕的黑壳螃蟹，这只螃蟹是活的，它一动不动得背靠礁石，半身没在水中，抢眼的鲜红色眼珠冒出水面，警惕得环视四周。我和Sora围着它猛拍一通之后，心满意足得继续寻找下一方快乐。

　　沿着螃蟹爬行的痕迹向前，在未明清晨下呈现出乳白色的沙滩上分布着一坨坨似大肠交叠状的不明物质，我当时一口咬定此为某种生物的大便，随后用脚试探此物质的轻软，结果一脚下去，模样完美的排泄物顿时化为一滩烂泥，恶心之余，我赶紧跑到水洼处洗脚。

　　由于Sora对昨日的收获不甚满意，今日的她是加倍仔细，坚决不放过脚边任何一只姿色尚可的贝壳，然而即便如此，海滩并未送上多大惊喜，寻觅了半天仅拾得几枚样貌尔尔的小螺。正准备打道回府，眼尖的Sora在深色的礁石上发现一只紫红条纹状的尖嘴小螺。这只小螺的螺壳完整，螺壁厚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对Sora而言已是非常不错的品相了。为了方便Sora寻找贝壳，我负责拾掇她得到的战利品，接下Sora递来的小螺，继续前行，还未走上几步，握住小螺的左手手心就一阵搔痒，摊开手一看，本应是空荡荡的螺壳里伸出几条细细尖尖的足肢，我不由尖叫一声，“这里面有东西！”仍在弯腰搜寻的Sora闻声赶来，仔细观察之后，她确定这可能是寄居蟹。有如小孩子发现装满了玩具的藏宝盒，我俩乐得是又蹦又跳。我当时提议可以带回去养，但这螺中生物的结果肯定是活不过今天。Sora的提议则是让这只螺中的寄居蟹爬出来，然后她把螺壳拿走，所谓仁慈友善的横刀夺屋。最终，我俩采纳了后者的观点，于是找了处水洼，把螺放进水里，等着蟹往外爬。螺中的住户没有我们想象中的胆小，一遇水它便把手足探出，摩挲了几下之后牢牢抓住我的手指，身体一点一点往外伸展，像是在电脑前憋了许久肢体得不到舒缓的格子间白领一旦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便肆无忌惮的摩拳擦掌。我缓慢的移动手指，希望这位勇敢的寄居者能快快现身。在这只我们认为的寄居蟹逐渐显露其真容的过程中，我俩最初的判断也在瞬息间发生着变化，从寄居蟹到寄居虾再到某种海里长足的虫子。就在这只不明种类的生物露出白粘的柔软腹部、尖足依旧快乐得抱着我的手指不放之时，我和Sora几乎同时确定这玩样根本不是寄居动物而是和螺壳长在一起的某种生物。“横刀夺屋”最终华丽的破了产，满怀仁义之心的Sora最终决定还来海边放生。

　　心怀着不舍，我俩离开了海滩。令我俩不解的是，不知何时，艳丽的金黄已泼满了大片海滩，而始作俑者的太阳却依旧不见踪影。后来听了岛上居民的解释才了解刁曼岛呈南北走向，Paya海滩位于岛的西面，只能看到日落，若要看日出的话就得花上八个多小时翻过身后的高山，到岛的另一边去，据说那里的沙滩是享受日光浴的绝佳去处，但临近的海域有鲨鱼出没。
　　回到房间，我俩再次全副武装，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出发前往码头。码头上已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包括那帮子聒噪的马来华人，为首的一个肥硕的马来女人手里提着一小袋吐司。候船之时，她把吐司撕碎投入海中，靛青色的平静海水顿时欢腾雀跃起来，只见无数条黑白、黄白条纹的小鱼涌向水面，朝着吐司碎片的方向蜂拥过去，黑压压的鱼群就像是沸水里中翻滚的气泡。看马来女人玩的开心，我心下懊恼早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偷偷捎上几片吐司。但是与这个微不足道的懊恼相比，从昨日就掩藏在心底的不安随着指针的一点点滑动悄悄爬上心头，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浮潜到底会怎么样。为了舒缓情绪，我和Sora开始了没天没地的胡乱妄想，比如应该建议岛上的人在船上装一个巨型的钓鱼竿，开到海中央，把人像晒鱼干一样一个个吊在鱼竿上，降到水面，那个鱼竿可以180度旋转，使得游客能更大范围的看到海中的景色等等。
　　就在我们为这荒唐的妄想乐得前仰后翻之际，船来了，刚刚镀上的笑容也随之僵硬脱落。片刻功夫，码头靠了四条船，而我们的船非常不幸的位于离岸的第三条，要上这条船必须跨过前面的二条。此时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冲在前面负责接应Sora和我随身带的一大堆救生用具。待上了船我们发现船首的位置已被人占据一空，晚到的我们只能灰溜溜得躲在船尾。马达声响起，船开动，面对辽阔的大海方才紧张的情绪慢慢消散，眼前云雾缭绕的刁曼岛在秀丽中透出威严，在浓烈的绿色下散发出蓬勃的生气。船速飞快，海浪带着白沫跃上甲板，打湿油漆斑斑的木头甲板。如果此刻我会游泳，一定会把脚伸入水中，与海浪嬉戏，但这只是我美好的愿望，不过能够饱览海岛风光实已足以。刁曼岛的确是个未完全开发的海岛，沿途能见到不少景色宜人的月牙形海滩，在离Paya海滩十几分钟船程的邻海岩壁上有一座度假酒店，酒店外墙的颜色为土黄色，与周围的绿色格格不入，远远望去就像是美女云鬓上的一块秃斑。酒店大概有七八层楼高，面向大海的房间配有宽敞的阳台，从外观上看，层塔式的整体建筑显得过于张扬，但对那些追求奢华的人而言，这份张扬正好用来填塞他们无底的虚荣心。
　　当太阳拨开雾气显露其身影时，我们的海上旅程也到达了终点，一座礁石环绕的孤岛。同行的船只并拢抛锚，船上的马来导游介绍完孤岛的基本情况之后，招呼我们下水，并再三强调各位千万不要游得过远，小心礁石，且不可以上岸。我朝水下张望，隐约可见水下色彩艳丽的珊瑚，然而我却没有丝毫兴奋之情，因为这里的水深要比我们昨日试练的地点深上太多太多。因为水有放大的功效，从水面看水底，各类生物好像近在咫尺，实则相距甚远，而这里的海水光用目测就已能感到其不寻常的深度，若实际测量肯定是深得可怕。我一脸丧气得回头对Sora说，“这么深，我看我们还是在船上晾着吧。”Sora无奈的点点头。但不久，看到船上的游人纷纷扑通扑通的跳下水，浮在水面玩的不亦乐乎，无精打采的我俩是心头痒痒，通过Sora跟导游的交涉，导游答应我们下水的时候特殊关照我俩。于是，Sora顺着勾挂在船沿的不锈钢扶梯下了水，Sora在水下试探了几下，冲着我大声道：“水的浮力很大，沉不下去，你赶快下来。”于是，我壮着胆子下了水，由于我比Sora胖，手脚必须不停的扑腾才能保持浮动状态。身旁的Sora在一边死死抓着我的手臂，那位说好保护我们的马来导游已不知去向，为了防止出现溺水事件，我只能牢牢握住扶梯。就这样乱七八糟折腾了半天，我俩浪费了不少气力，混乱中，我和Sora还是捕捉到了一些海底景色。这里珊瑚色彩没有想象中的丰富，鱼儿的品种也不是多，都是些最常见的海水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船，我俩坐在船头大口喘气，不远处两艘载满马来华人的客船停泊的水域上方笑声不绝于耳，看到那些熟谙水性的人在水中自由徜徉，我俩是羡慕不已。就在我们发呆的时候，两个刚从水中起身的马来人上来问我们为什么不下水玩玩，听了我们的解释，这两位相视一笑，随后提议由他们带领我们下水演练。在这两人的引导下，我们总算是放心大胆得在水里狗爬了一通，顺便大略浏览了一下海底，这次看到了不少深红色的珊瑚和颜色靓丽的海水鱼。还未等我俩尽兴，一小时的潜浮已至尾声。再次上船，我们已是精疲力竭，手脚酸痛。船上，游人兴致不减，嘻嘻哈哈聊得好不快活，其中还有位同样不会游泳的马来女人在那里大谈她被鱼咬的惊险经历。
　　船队向海岛对面的港湾Marine Park前进，船一靠岸，情绪仍处于亢奋状态的游人就纷纷涌向岸边。在同船导游的带领下，我们这艘船上的一帮人等倒是秩序井然，跟随他前往这里的海洋博物馆。脱鞋步入高大的拱门，外观看似辉宏的博物馆内部却是空空如也，陈列的展品只有几只海龟标本，一些常见的深海贝壳，加上几块喷漆的人工珊瑚，其中最有价值的还是一只保存完整的鹦鹉螺。博物馆的正厅摆着一方玻璃柜，里面放有刁曼岛的微缩模型，导游在模型前磨蹭了许久，程式化地介绍了刁曼岛的基本情况。其中让我最感兴趣的信息就是远离刁曼岛的两处无人孤岛，那里水质清澈，可以看到少有的海龟和鲨鱼。
　　离开有些阴郁的博物馆，外面阳光灿烂，我俩朝海的方向漫步而去，沿途又遇到不少沙滩野猫。这里的海滩边筑有一道堤坝，堤坝所用材料是人工浇铸水泥石块，石块中间混有贝壳和鹅卵石，光足走在上面绝对会刺破脚皮。越过这片嶙峋的险滩，碧海金沙就在足下。此处的海水没有Paya Beach来得清澈，但却深上许多，海湾的弧度也不甚美丽，不过夹杂着黑色杂质的沙滩倒是非常柔软，没有扎人的珊瑚碎片。我们前方的海面上漂着两块巨大的白色浮板，上面趴着许多玩累后在此小憩，身穿救生服的游客。浮板周围的洋面人头涌动、热闹非凡，远远望去那些直挺挺浮在水面的浮潜客们像极了一具具浮尸。因为上岸前忘了拿潜水镜，加上我们不会游泳，我们只能乖乖在海边玩耍，一会站在水里寻觅鱼群，一会坐在沙滩享受海底按摩。

　　快乐的时光总是一闪即逝，还未品味喜悦的滋味，时间的指针已经迫不及待得指向约定的时刻。走上通往码头的白桥，身边是翠色满满的岩石峭壁，眼底是碧波荡漾的清泠海水，景色可谓美不胜收。码头附近海水的水质清冽，透过波光粼粼的湖绿色水面，水底景象是一览无余，欢畅游弋的各色海鱼，造型古怪的海底礁岩，随波舞动的彩色珊瑚，看得人是心神荡漾，恨不得一个猛子扎入水底，化作鱼儿，与这些如夜空星子般璀璨的生灵一起享用这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妙大海。手扶桥边栏杆，我俩的目光随波流动，全身心得捕捉这近在咫尺的鱼儿动向，用来弥补在那个孤岛未能尽兴的一丝无奈遗憾。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旅游休闲，平心静气得观察世界、看待问题总会有令人惊讶的发现。当岛上的游客沉醉于人为制造的快乐时，我和Sora则在自然给予的快乐中得到了祝福。其间，我们发现了一尾细细长长、体态优雅、头部酷似海马的海鱼，一条通体莹蓝、动作伶俐的小鱼，几尾体格壮硕、慵懒划水、灰鳞黄尾的海鱼。在码头上，停在船舶桅杆船沿悠闲梳毛的红腹黑背小雀给早已收获满满的我们添上了一味难得的新奇。



　　午后的艳阳毫不吝惜得将光辉泼洒在洋面，坐在回程的船上，炙热的光线晒得人昏昏欲睡。此刻，披上一层金纱的刁曼岛如新嫁娘般显得愈加娇美动人，而我的眼底却只有那片鱼儿游动的蓝色大海在远方不停荡漾。